六尚局上下歡欣鼓舞,仿佛天空都明朗了幾分。
而徐尚宮的房中,卻因為關上了門窗,只瑩瑩幾個燭臺,顯得晦暗冷寂,宛如幽冥。
“什么?!除掉林司膳?”
被徐尚宮叫到房中的姚司正,剛接過女史奉的茶,聽見徐尚宮的吩咐,驚的打翻了茶杯,忙用手去扶。
豈料這剛送上來沒多久的茶水滾燙,落在手上吃痛,又連忙把手縮回來。
結果本來只是傾倒在桌上的茶盞被她這么一攪和,帶落到地上琳琳瑯瑯碎了一地。
徐尚宮緩緩合上雙目,心里克制著怒氣。
林司膳是個不堪用的,壞了她的好事不說,還將她攀咬了出來,這樣的人如何能留?
徐尚宮理順了氣,看向姚司正的眼睛像淬了毒一般。
“怎么,本尚宮的話,你也敢違抗了?”
姚司正瑟縮一下,雖然知道徐尚宮在六尚局經(jīng)營時間長,背后又有貴人扶植,六尚局幾乎是她的一言堂。
像她這種熬資歷上來,徐尚宮看不上,連拉攏都懶得拉攏的,平日里都是縮著脖子過日子。
可今非昔比了!
如今六尚宮里人人稱道的是太子妃,誰還服氣她徐尚宮啊。
但姚司正可不像林司膳陳尚服那般容易拿捏,看清了宮中形勢,她是萬萬不肯蹚渾水。
“尚宮大人可是親口對太子妃承諾不對林司膳動刑的,整個六尚局的人都聽見了。如今讓我去找機會除掉林司膳,到時候出了事兒,您擔著?我可不做你的替罪羊!”
說完,姚司正甩頭就走。
現(xiàn)在的她,是無比的慶幸徐尚宮之前看不上她了。
看不上她,雖不提拔,但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也不至于安排她去做,徐尚宮手上也就沒有她的把柄!
徐尚宮沒有想到鳳凝煙短短幾天就拉攏得這么多人心,連一向畏縮中立的姚司正都敢跟她這么叫板了,當即氣的一病不起。
冷典言聽聞此事,匆匆換了衣裳前往宸鳴宮報信。
貴妃一聽,當即面色鐵青。
段華音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她當是小丫頭辦事不牢,而且太子確實難以拿捏。
但是萬萬沒有料到,被她寄予厚望的徐尚宮竟然對付不了鳳凝煙這個黃毛丫頭!
她可是知道鳳凝煙自小沒有娘,跟著老子在軍營里長大,連管家都沒有學過,如今竟然將六尚宮上下女官都給降服了。
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貴妃氣的簌簌發(fā)抖,只覺得心啊肝啊都氣的挪了位置,疼的她想要大喊大叫。
“啊!娘娘,娘娘您怎么……”
絮兒撲到她跟前,只見她素白的裙子上,赫然有一片染成了紅色。
怎么會有紅色呢?貴妃皺著眉想。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把胭脂落到她裙上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恍然驚覺身下一涼,聲音不穩(wěn)的喊道:“快,快宣太醫(yī)!”
宸鳴宮里頓時一片兵荒馬亂。
沒多久太醫(yī)就過來了,三個太醫(yī)輪番檢查了一遍,好在胎兒無恙,眾人這才安下心來。
老太醫(yī)開了一副中規(guī)中矩的安胎藥,合上醫(yī)箱就想離開。臉孔陌生的年輕大夫卻說要留下來幫貴妃煎藥。他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沒有多說,跟另外一個老太醫(yī)轉身就走了。
年輕太醫(yī)將藥親自奉到貴妃面前,道:“貴妃娘娘千金之軀,如今又懷了皇家血脈,貴重之極。萬不可再過度勞神費心,若是心念不平,恐會傷了胎兒,還是多多誦經(jīng)靜心為好。”
“誦經(jīng)?”貴妃一口喝干安胎藥,只覺得這太醫(yī)是在諷刺她。厲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諷刺她壞事做多了嗎!
那個太醫(yī)惶恐的跪地:“微臣聽太醫(yī)院的同僚說,太子妃奪了娘娘您掌管六尚局的權利,娘娘與她決裂,處處設計陷害于她,之前六尚局的種種事由,都是貴妃您的手筆。”
“太醫(yī)院的人竟然這么說?”貴妃震驚。
那太醫(yī)又道:“不僅僅是太醫(yī)院,整個后宮都傳遍了……”
貴妃震怒:傳遍了,那豈不是太后和皇帝都知道了?難怪太后近來對她態(tài)度那么不好!
太醫(yī)見她又要動氣,忙道:“貴妃娘娘息怒,您現(xiàn)在萬不可動氣,想想您腹中孩兒吧!”
“腹中孩兒”這四個字總算讓貴妃找回了理智。
她心意難平道:“呵,你到本宮眼前來說這些,是巴不得本宮動氣沒了這孩子吧!”
說著,眼眶就忍不住濕了。
太醫(yī)抬起頭來,憂愁道:“貴妃娘娘明鑒,臣是向著娘娘,才敢斗膽跟娘娘說這些的。”
貴妃見這太醫(yī)投誠,心下警覺:“你為什么要向著本宮?”
“娘娘明鑒,微臣是因家學入的太醫(yī)院,專擅安胎與小兒病,但是太醫(yī)院里擅長安胎的還有好幾位老大夫,而宮中又多年沒有皇子皇女降生。入宮這么多年,微臣竟然是從未施展過家學。娘娘兩度懷胎,也覺得從未見過微臣吧?”
太醫(yī)苦笑著繼續(xù)道:“今日要不是有兩位擅長安胎的老大夫輪休,又有一位早上崴了腳,微臣是連娘娘您的面都見不到的。不怕娘娘笑話,微臣之所以愿意入太醫(yī)院,便不愿泯然眾人!”
貴妃摸著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許久才緩緩道:“你叫什么名字?”
太醫(yī)大喜道:“微臣裴祖,愿為娘娘肝腦涂地!”
貴妃問:“你說你擅長安胎和小兒病,那,你如今能否看出我懷的是男是女?”
太醫(yī)道:“剛剛診脈匆忙,娘娘可否允許臣再為娘娘診一次脈象?”
貴妃點了點頭:“你過來吧。”
裴祖花了一刻多鐘,凝神細細把脈后笑道:“憑微臣多年經(jīng)驗判斷,當是皇子無誤,恭喜娘娘了!”
貴妃大喜,卻絕口不提皇子的事兒,而是說:“裴太醫(yī)醫(yī)術精湛,多虧你煎的藥,本宮現(xiàn)在覺得肚子舒服多了。絮兒,去把之前南疆進獻給本宮的那對南珠扇墜,拿來賞給裴太醫(yī)。”
裴祖連忙又跪下:“娘娘好意裴祖心領,只是幫娘娘治病煎藥乃是微臣職責所在,實在當不得如此厚賞!”
貴妃道:“拿著吧。若裴太醫(yī)覺得本宮賞的重了,那以后就用心幫著本宮就是了,若是本宮能順利誕下皇兒,將來,飛黃騰達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