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末寅初，正是冬日一天之中最為黑暗最為寒冷的時候，也是人們睡得最酣甜的時候。
段華音跟婧月換上一襲黑衣，瞬間融入到濃重的夜色之中。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他們二人，定然會十分吃驚。平時清風霽月的窈窕佳人，身手竟然如此利落。
段華音這段時間太太子府里雖然沒能成功接近太子，可也沒有白待，早已把這里的地形道路摸得清楚。
兩人從青蓮苑后側潛入院中，沒有驚動任何人。倒是徐嬤嬤養的狗“老黃忠”叫了幾聲，被婧月用袖箭射殺了去。
“誰在外頭？”
徐嬤嬤上了年紀，一向淺眠，聽見狗吠，立刻就醒了。
段華音雙手攏在嘴邊，學了聲野貓叫：“喵——”
婧月也配合的學了幾聲狗叫，模仿的聲音竟然跟老黃忠一模一樣。
徐嬤嬤放下戒心，嘟囔了一句“哪里來的野貓”，便翻身又醞釀起睡意來。
因她淺眠，臥室里有人走動反而更睡不著，所以她屋子里也沒有下人伺候。
段華音又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然后將窗戶拉開一條細縫，將迷煙吹了進去。
作罷這件事，她便低聲吩咐：“你將狗背去后山埋了，我進去找東西。”
婧月點點頭，低聲道：“師姐小心。”
段華音點點頭，拉開窗戶，如同貓一樣，敏捷的躍了進去，落地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時間有限，段華音對自己的迷煙也很有信心，這時候也不隱藏身形了，吹亮一支火折子，就著些微的火光，翻箱倒柜的找玉笛。
徐嬤嬤屋子的陳設不多，柜子箱籠總共就那么幾個，翻遍了也沒有找到。
“難道還有暗格不成？”段華音蹙眉呢喃。
暗格一般藏的都是對主人十分重要的東西，這種東西當然是就算睡覺也要守著才安心。
段華音直奔床榻，越過徐嬤嬤去敲擊床邊墻壁，沒敲兩下，腳腕忽然被抓住了。
“你是誰？！”
段華音吃了一驚，這老太婆吸了迷煙怎么這么快就醒了？
沒有時間多想，她轉移重心迅速的抬腿往徐嬤嬤心口踹去。
徐嬤嬤年老體衰，哪里受得了她的全力一擊。連痛呼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暈死過去，不知死活。
段華音咬了咬牙，不由恨恨地踢開了徐嬤嬤的身體，跳下床去。
她來了中原以后就好像沒有幾件事是順利的，今晚本來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將玉笛偷走銷毀，結果沒想到這院子里養了狗。
如今殺了一人一狗，可玉笛還沒找到。
“叩，叩叩。”
窗邊響起一短兩長敲擊聲，這是她跟婧月約定的撤離的信號。
段華音還想再找一下，一短兩長的敲擊聲又響了起來，響的比以前更為密集，意思是侍衛來了。
看來今晚是沒有收獲了！
段華音惱怒地走到窗邊，又反身退了回來，推翻屋子里的炭爐，將床幔放下來，丟到燭臺上，看著火勢騰起，這才離開。
無論玉笛藏在哪兒，只要燒了這間竹子搭建的屋子，沈凌絕就不會再看見它了。
至于那老太婆……就只能怪她命只有這么長了。
青蓮苑是用竹木建造的，冬日雖然寒冷，但是也干燥。
爐火點燃床帳被子，燭火燒著了床幔和拔步床，等到下一波侍衛在外頭發現火光的時候，屋子已經被大火吞沒。
琳瑯閣上，燈火昏暗。
鳳凝煙睡得不太不安穩，只覺得喉嚨里干渴得很，卻陷在夢中尚未醒來。
她把臉埋在沈凌絕胸口，唔了一聲，眉頭動了動，似乎要醒。
沈凌絕睡得很淺，感覺到妻子囈語，便立刻輕輕拍她背部，溫聲道：“煙兒，做噩夢了嗎？”
“水……”鳳凝煙雖在夢中，聽見沈凌絕的聲音，還是下意識回答了一聲。
沈凌絕知道她是口渴了，冬天屋子里燃著炭爐，是比較容易口干。
他便輕輕起身，為她掖好了被角，便緩緩推開門，喚門外守候的婢女，把溫熱的梅子茶端來。
就在推開門的一剎那，房內掀起一股氣流，帶進來一股煙火氣息。
沈凌絕驟然心驚，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匆匆穿了衣服，出去的時候替鳳凝煙將窗戶和門關好，吩咐婢女去把蘭珠叫醒，讓她來這里服侍鳳凝煙喝水。
走下樓，景棋已迎面從閣樓門外走來。
“可是哪里走水？”沈凌絕壓低了嗓音問道。
“是……青蓮苑……”
景棋腳步倉促，頭發被燒焦了好幾處，衣服也是被燒的破破爛爛，臉上也都是黑色煙灰和手背抹過的痕跡。
沈凌絕驚愕難言，一把抓住景棋的手：“徐嬤嬤有沒有事��？”
徐嬤嬤一手帶大了敏貴妃和沈凌絕母子倆，雖說是個宮人，但沈凌絕卻一直把她當做自己親人，當做自己祖母一般對待。
他對徐嬤嬤的感情，身為他心腹的景棋自然一清二楚，如果青蓮苑里沒有徐嬤嬤，景棋根本不用去救火把自己弄的這么狼狽。
景棋去救火，那一定是為了去救徐嬤嬤。
沈凌絕心懸到了嗓子眼，只等景棋一句“平安”。
景棋本來就是來報訊的，但看見沈凌絕的眼神，話到嘴邊，竟是說不出口。
不敢，也不忍。
主仆二人相對而立，周圍是來去匆匆忙著救火的下人，而他們倆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在他們之間凝固了一般。
而這片刻的對視，沈凌絕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放松了景棋，雙手緊緊捏在袖子里，忍不住微微顫抖：“說！嬤嬤還活著！”
景棋咬了咬牙，狠狠低下頭去：“是卑職該死，疏忽了青蓮苑的巡防！求太子殿下嚴懲！”
這話無異于掐滅了沈凌絕心里最后一絲希望。
他不信！
他握緊了雙拳，推開景棋，就要沖出門去。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蘭珠上氣不接下氣地沖了下來，差點撞到景棋。
“不好了，太子殿下，小姐她暈過去了！”
蘭珠心急自家小姐，連稱呼不當也沒發現。
“什么？”
沈凌絕被徐嬤嬤身死的消息，傷的千瘡百孔，沒想到鳳凝煙也出了事。
他止住腳步，回頭看著樓上，急忙問：“太子妃怎么會暈過去？”
“您走后小姐就起來喝水，聽見后苑傳來吵鬧聲，就推開窗子看，一眼就看見青蓮苑的火光，一急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