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雍關別后,段流韶難得再這樣近距離地看著鳳凝煙,如今只見她身形略顯豐腴了一點,肌膚更是比在邊關時細膩白皙了許多,一雙眼睛仍舊靈動澄澈,仿佛一波春水,蕩漾到他心里去。
他癡癡望著她,不禁輕聲道:“你……別來無恙……”
鳳凝煙微微一愕,不明白段流韶這話里的意思,只覺得有些不合時宜,納悶兒了片刻,便道:
“此處是鬧市,三教九流,人來人往,魚龍混雜,并不安全,還請殿下盡快離開。”
段流韶哪里舍得離開,還要再說,阿遙和蘭珠已經跑上擂臺,一左一右,站在了鳳凝煙身邊。
“主子,咱們快回去吧……”蘭珠早已驚得臉色蒼白,一是怕鳳凝煙動了胎氣,二是怕南疆使臣中有記恨鳳凝煙的人,而對她不利。
桑懷玉見太子那熾熱的眼神,哪還能不明白段流韶的心思,也急忙提醒段流韶,此地不宜久留。
段流韶還要再說些什么,卻聽人群外傳來駿馬奔騰的聲音,一隊人馬瞬間到了跟前。
為首的楚昭翻身下馬,排開眾人,率兵跪叩在擂臺前,恭敬地道:“屬下奉太子之命,恭迎太子妃回府!”
鳳凝煙一見這陣勢,知道自己出來游玩的事,沈凌絕已經知道了。
好巧不巧,剛好這時候來接,說明楚昭早就守在附近,所以鳳凝煙這邊一有動靜,兵馬立刻趕到。
她不禁苦笑,輕聲埋怨道:“下次還是光明正大出來吧,我的一舉一動,是瞞不過太子殿下的了。”
阿遙吐了吐舌頭:“太子爺看得也太緊,怕王妃會奔月不成?”
那個辮子姑娘本來自負得很,此刻聽聞剛才踢飛她長槍的“公子”竟然是正牌太子妃,不禁嚇得跪地就拜。
鳳凝煙命蘭珠去將她扶起來,仔細打量,笑道:“我原是聽她們說,你與我十分相像,便好奇來看一看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只是你該知道眼前的對手是南疆太子,怎么能下這么重的手?”
那姑娘俏臉一紅,瞥了一眼段流韶,不由埋怨:“他不用全力,便是瞧不起我,我自然要逼他使出真功夫才行。”
段流韶一聽,不由一慌,想要解釋自己不忍心,可又怕姑娘誤會,更怕鳳凝煙尷尬。
他是將那辮子姑娘當成了鳳凝煙,所以下不去手,可這話,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說,怎么好意思讓鳳凝煙知道。
鳳凝煙讓蘭珠取出一百兩銀子,并剛才順路買的兩顆東珠一起,交給那姑娘。
“人人都說你像我,也是我們的緣分。這銀子和珠子,就當我這個姐姐送給妹妹的嫁妝吧,望你能找到一個能護你愛你的如意郎君。”
說著這話,鳳凝煙心中不禁有一絲酸楚,雖然她已經找到一個護她愛她的如意郎君,可是卻還要跟人分享。
怕是不如民間那些貧苦夫妻,一生一世,都只有彼此,來的幸福……
那辮子姑娘本來有這樣的贊譽,是極其自負的,可如今看到鳳凝煙那絕世的容顏,通身上下清貴傲然的氣度和自信,她才覺得,自己根本和太子妃不能相提并論。
少女紅著臉不敢接受,蘭珠卻硬是將銀兩珠寶塞給了她。
鳳凝煙轉身向段流韶施了一禮:“殿下若有心挑戰,請善待這姑娘。若是無心,還請離開,不要耽誤人家比武招親。”
段流韶一聽,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自己方才一時昏了頭,上臺挑戰,竟然讓鳳凝煙誤以為他是看上了那個姑娘。
現在,勝負雖然沒有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段流韶的武功在那姑娘之上,若是真的比試起來,他鐵定能贏。
如果他就這么走了,那鳳凝煙肯定覺得他是在別人的比武招親擂臺上搗亂,并且不負責任。
段流韶望著鳳凝煙冷淡的目光,只覺得心口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難受的很。
當即走過去扶起那姑娘,道:“姑娘恕罪,剛才我段流韶一時技癢,冒昧上臺,卻忘了你是在比武招親。我們輸贏未定,不如再比一場。”
那姑娘一聽,不禁大喜,認真地點了點頭:“好!”
鳳凝煙見段流韶這么說,才微微一笑,默默走下擂臺,在楚昭等侍衛的保護下,離開了春玉坊。
至于擂臺上是什么光景,她不看也知道。
段流韶既然要真正比試一場,是早知道自己會贏的,他也是為了正正經經地收了那個姑娘。
阿遙坐在馬車里,還伸長了脖子張望,蘭珠卻拍手笑道:“出來的時候,小姐就說,說不定能幫那姑娘找一門好親事,竟然就實現了!她方才被南疆太子扶起來的時候,那般嬌羞,定是喜歡得很。”
鳳凝煙笑了笑:“南疆太子對她咄咄逼人的攻勢,百般忍讓,不舍得傷及分毫,這是郎有情、妾有意,我只是推波助瀾罷了。”
阿遙聽了,卻納悶兒地盯著鳳凝煙的臉:“可是,我怎么覺得,段流韶看咱們太子妃的目光,是熱切中透著癡迷呢……”
蘭珠聽了,也突然沉默。
鳳凝煙心里一凜,看了看阿遙,又看看默然不語的蘭珠,突然想起當初在南雍關外的南疆軍大營時,段流韶照顧她一整夜……
要不是兩個丫頭提起來,她自己早就忘了,當時段流韶對她,怕是的確有幾分癡心。
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她可不相信,經過南雍關大敗,段流韶還會對她留有半分不該有的心思。
她橫了兩個丫頭一眼:“你們這話為何不去對太子殿下說,看他不拔了你們的舌頭!”
嚇得蘭珠和阿遙急忙換了話題,嘻嘻哈哈地,才算把這件事翻過一頁去。
這次出府,雖然沒有惹出什么事,但鳳凝煙又一次成為京城百姓的話題。
不消半日,坊間已經傳開,說太子妃勇救南疆太子,并勸諫太子立側妃,太子妃的英勇和大度,一時傳為美談。
沈凌絕從宮中回來,臉上就帶著煦暖的笑容,仿佛能把整個太子府的積雪融化似的。
鳳凝煙本來擔心沈凌絕會責怪她私自跑出府去玩,還在擂臺上惹了事,沒想到沈凌絕一進門就將她抱住,歡喜地道:
“是我不好,這些日子忙于政務,忽略了你。原本你就是無拘無束的性子,哪能天天憋在府里?你要去哪兒,便告訴我,等積雪化了,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