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段華音也聽見了皇帝那一番話語,不由心想:原來當(dāng)年敏貴妃剛有身孕的時候,大玥皇帝就有心立沈凌絕為太子了。只是不知道當(dāng)年發(fā)生過什么事,令皇帝將此念頭放下了。
雖然如今京城百姓和朝中百官都覺得,晟親王沈幽篁被立為太子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麄儏s不知道,煜王沈凌絕還活著呢。
若皇帝清醒過來,知道煜王安然無恙回來,自然也就知道沈幽篁刺殺煜王夫婦的事,沈幽篁不死也得脫層皮,太子之位更是想都不要再妄想。
這本該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看著貴妃落寞的背影,段華音才發(fā)覺,這大玥皇室的皇權(quán)之爭,真是比南疆皇族復(fù)雜得多。
貴妃如今手握鳳印,地位僅次于太后,若是她沒有子嗣便罷,但既然懷了皇嗣,豈能不為自己的孩子考慮?
段華音腦中念頭開始轉(zhuǎn)動起來,開口道:“貴妃娘娘,皇上睡著了,不如去外廳休息吧。”
貴妃回過神來,凄惶地點點頭,任段華音扶著起身走出了寢殿。
貴妃在外室的軟榻上坐下,段華音乖巧地斟了一杯茶,勸慰道:“貴妃娘娘不必傷心,皇上是病體虛弱,有些糊涂了,夢里夢見過往的事也屬情理之中。但時過境遷,那些過了時節(jié)的話,娘娘不必當(dāng)真。”
貴妃嘆息一聲,下意識地將手覆在小腹處,搖了搖頭:“本宮原本以為皇上經(jīng)過這些年,已經(jīng)快忘卻了敏貴妃,可沒想到……”
段華音笑道:“娘娘不必心急,待皇上清醒過來,知道娘娘您有了身孕,定會高興非常,大加賞賜的。”
貴妃神色一動,沉思片刻,卻輕嘆了一口氣:“就算本宮能生下皇子,皇上的子嗣那么多,又能給他幾分眷顧呢……”
更不用說,新君即位,這個孩子能得到什么樣的對待。
若是沈凌絕登基,那么他和鳳凝煙看在同盟的情誼上,會敬她為太妃,善待她和兒子;
但那種善待,卻像是施舍一般,讓人如履薄冰,哪一日人家不給,好日子也就沒了。
她自己尚且不甘低人一等,又怎能讓心頭肉一般的孩兒過那種仰人鼻息的日子?
段華音看出貴妃的憂心,低聲道:“娘娘忘了,您如今可是執(zhí)掌鳳印的寵妃,除了太后,后宮中再沒人比您更尊貴。等孩子生下來,太后和皇上一高興,說不定母憑子貴,那空置的后位,自然也非您莫屬。只是如今皇上還病著,那些都是后話。未雨綢繆,華音覺得如今貴妃娘娘最重要的事就是盡心侍奉,讓皇上早日康復(fù),穩(wěn)住這局勢。”
貴妃琢磨著段華音的話語,心知她分析得完全在理,不由微微一喜。
煜王沈凌絕驚才絕艷,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又身負(fù)軍功,背靠著寧南軍的守護(hù),因敏貴妃之故而受皇帝偏愛,要跟他爭奪帝位,豈能是一朝一夕的事?
但是,只要她上官瑜當(dāng)上皇后,自己的兒子雖不是長子,也算是嫡子,在儲君之爭中,也能占據(jù)一個優(yōu)勢。
所以,皇帝的身體好不好,直接關(guān)系到她有多少時間“未雨綢繆”。
貴妃靜靜地在殿中坐了半晌,似乎想通了一般,站起身來,命人傳太醫(yī),準(zhǔn)備好好問問皇帝的病情。
如今她只盼有了自己盡心服侍,皇帝能再多健康幾年,留下足夠的時間讓她為兒子籌謀多一些。
卻說那沈幽篁,郁郁不樂離了乾元宮,回到承王府的書房內(nèi),便把書案上一方硯臺掃到地下,摔得粉碎。
“該死!”沈幽篁眸光陰冷,“怪不得他不問朝政這么多年,卻還是不肯傳位給廢太子沈荻,原來他心里始終都想著沈凌絕!本王要太子之位,你不給;要一個煜王府,你也不給,非要逼本王自己去奪是不是!”
想到這里,他又想起暗器手銃憑空消失,那庹緒兩天都沒有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不由更是暴躁。
一旁管家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是否要奴才請側(cè)妃來……”
沈幽篁轉(zhuǎn)身坐在椅子上,面色陰沉:“不必了!拿酒來!把府里的歌舞姬都叫來,本王今夜要喝個酩酊大醉!”
管家諾諾連聲,忙去準(zhǔn)備夜宴歌舞。
從退朝回來,一直到夜色漸深,晟親王府中的書房里的絲竹之聲、舞姬們的笑語歡歌,都沒有停歇片刻。
門外的親衛(wèi)們面面相覷,但卻誰也不敢進(jìn)去勸沈幽篁,明知道這位親王殿下正心情不好,誰又敢招惹?
“再來一壇!”書房中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隨即是空酒壇哐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的聲響。
忽然,不遠(yuǎn)處響起了一個柔媚的聲音:“王爺還沒鬧夠?”
白天,花若雨聽到沈幽篁回府,經(jīng)過精心打扮姍姍而來,卻聽沈幽篁自己在書房中喝酒取樂,她便沒去打擾。
但等到夜深,沈幽篁仍在喝酒,她便不能置之不理了。
她走進(jìn)去,只見沈幽篁側(cè)臥在席間,眼睛通紅,一身的酒氣,周圍那些舞姬們只知道諂媚,一味勸他吃喝。
花若雨微微一怒,揮手示意舞姬樂師們退下,才上前來,柔聲勸道:“王爺,您現(xiàn)在已是晟親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太子之位也非您莫屬,正是春風(fēng)得意,又是為何事如此頹廢,折磨自己?”
沈幽篁見眼前的人是花若雨,倒也清醒了一些,恨恨地道:“那兩船暗器手銃竟在京城外莫名失蹤,連即墨的地下工場都炸毀了,本王能怎么辦!”
說著,他翻身坐起來,眸中閃動著陰冷的光芒:“若是讓本王知道這些事情究竟是何人所為,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花若雨聽了,不由大吃一驚:“如今百姓傳頌?zāi)墓Φ拢紓円布娂娡墩\效忠,天下會與王爺作對的,恐怕也只有瑄王,可他有那么大的本事嗎?”
沈幽篁冷冷地道:“本王和庹緒也懷疑過,因為官船出事那天,沈羽蘇和莊篤行在京城碼頭尋找逃跑的宮女,鬧了一陣子。”
“哦?這么巧?”花若雨卻是不信,“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咱們官船入京那天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