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淺淡,從車窗躍入車廂之內,淡金色的光芒灑在夏暖的側臉之上,長翹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陰影,將烏黑明亮的右眼覆蓋了些許,陰影之外的眸光更顯熠熠。
雙目眨動,安靜而好奇地注視著杭丠祿。
杭丠祿雙手一撐,靠在車廂上的身體坐直,姿態端正地面對夏暖。
“我想借履水珠一用。”他說道。
“為什么?”夏暖挑眉,她前腳才從杭雪見的手中拿回了履水珠,杭丠祿后腳就想來再度借走。
杭丠祿一呆,紅唇微張,“非說原因不可嗎?”
夏暖認真地嗯了一聲,“履水珠畢竟不是你們人界的東西,你想要用它,自然要說出恰當合理的理由來。我再決定……”她笑了笑,“給不給你。”
聞言,杭丠祿閉上嘴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他擰著眉開口說道,“你知道歸云匯舟開戰之因。”
夏暖啊了一聲,“你和我說過,匯舟殺了棗苓公主,陷害給你們。”
杭丠祿身子微微后傾,靠在軟墊上,疲憊不堪的身體似乎撐不住長時間的正襟危坐。
“沒錯。”他頷首,“不過匯舟會如此,全是青杜教唆。青杜的國主想要坐山觀虎斗,最后再來收拾殘局,輕輕松松便能將兩國打壓,甚至是滅亡吞并。”
夏暖面露驚訝。
杭丠祿繼續說道,“這些事情還多虧憬王提點,我們才順藤摸瓜理出了線索。現在告訴你也無妨,國主昨日緊急召我入宮就是為了此事。我們在青杜的眼線已經布置妥當,只等我前往。”
“等等。”夏暖不解,“你去青杜做什么?”
“青杜讓匯舟陷害我們殺了匯舟公主,我們為何不能陷害匯舟,挑撥匯舟和青杜的關系,將置身事外的青杜直接拖進戰局。”杭丠祿說得云淡風輕,“我去青杜,即是這個計劃最重要的一步。”
從宋城嵱領命取代杭丠祿鎮守冕城開始,云姜琹已經在調動各方人手,為了此事做充足的準備。
“你去殺青杜國主?”夏暖默契地接上了杭丠祿的話。
杭丠祿點頭,“沒錯。”他看向夏暖,仔細解釋緣由,“你不是人界之人,對我等三國了解甚少。青杜乃是島國,江中城,城中河比比皆是。尤其是青杜首都,乃是青杜一國正中央的一座孤島。若是有履水珠相助,此行任務如虎添翼。”
夏暖問道,“你多久出發?”
“國主誕辰之后。”杭丠祿回答道。
“履水珠可以借你。”夏暖在杭丠祿的注視之中展顏一笑,“只不過我們得跟著,這個東西不能有任何差錯。”
“嗯?”杭丠祿一愣。
這個結果有些始料未及。
夏暖說完決定之后就不再糾結此事,她想起拜托杭家侍衛調查那詭異奇怪的女童一事,不免直接和杭丠祿提了一句。她這一說,杭丠祿才知道路上出了意外。
剛才在宮門外,他確實注意到了馬車旁自家的侍衛欲言又止,但是礙于皇宮禁軍且杭丠祿本人也精神不濟無暇顧及,侍衛沒能將此事第一時間告知于他。
“你才到庭云城,怎么會有人盯上了你。”杭丠祿一臉嚴肅。
“盯上我的是晉靈界的人。”夏暖無奈說道。
杭丠祿挑眉,有些驚訝,“你才離開人界一年多,已經惹得人想殺你?”
“……是啊。”
夏暖被他問得無話可說,仿佛自己是多么招惹是非的角色,將別人攪得不得安寧才會引來追殺。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想將她除之后快。
杭丠祿沉吟一聲,“女童的線索我會派人追查下去。”他頓了頓,看向夏暖的手,“既然是兩種觸發毒藥,那么你之前在哪里碰過閑絨花的花粉?”
夏暖啊了一聲,雙目微睜,以手遮唇,“御花園。”
杭丠祿靜默片刻,反問道,“你去了御花園嗎?”
“沒有。”夏暖搖頭,“我只是聽阿喬說起過,他說御花園中還有一個鬼斧神工的百花房。”
杭丠祿淡淡地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拉了回來,他說道,“仔細想想,還碰過什么。”
夏暖和杭丠祿一同從冕城回到庭云城,只是夏暖在半途被夏喬接走,晚膳后又在皇宮內住了一宿。第二天是杭丠祿親自入宮將夏暖接到了杭家,在這之間……
杭丠祿雙目一亮,他說道,“宋裳兒。”
此話一出,夏暖醍醐灌頂一般想了起來宋裳兒的異常,當即斷言道,“多半是她,她不是人界之人。”
“什么?”杭丠祿一驚。
此時恰好馬車停下,夏暖抿了抿唇,如實說道,“宋裳兒身上有靈力。”
……
呲啦一聲,棋盤轉動,黑白雙方調轉。
轉動棋盤的雙手緩緩收回,將黑白子棋罐交換,然后雙手乖巧地放在膝上,歪頭靜看對面拆了信封看信的酩夜。
識釗看著修云的模樣,不禁莞爾。
“下棋。”修云拿起才換過來的白子,敲了敲桌面。
信紙被扔落棋盤,酩夜一臉不悅,不甘心地說道,“就差一點。”
修云看了酩夜一眼,撿起了棋盤上的信,“什么?”
“將治療點消息賣給上靈界的人是五風十雨的姑娘,但她真正的主子顯然不是景尚梨那丫頭,夏喬更是無辜受累了。”
修云哦了一聲,“要殺她嗎?”
“她自盡了,仝信繼差點就能審處她背后是誰,差點……”酩夜無奈嘆息,目光垂落之際看見自己白子已經被換到了修云的面前,他的眉角抽了抽,“阿云,下棋不能老耍賴。”
修云低頭看著手中的信,目光呆呆,似神游又如思索。
她的情況在夏暖于軍中逗留一段時間之后已經頗有好轉,但是是好是壞,現在酩夜也不能分清修云何時能夠正常思考,何時會有欲有求。
“阿云?”酩夜又喊了一聲,伸出手抽走修云手中的信。
修云如同夢中驚醒,徒然抬頭望向酩夜,金色的眼掠過灼目的光。
酩夜挑眉,唇角揚起爽直的笑,“你在想什么?”
修云眨眼看他,始終夾在指尖的白子再次點了點桌子,發出篤篤脆響。
“還下棋嗎?”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