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雪見的房門被婢女推開，人影邁步而出，門外安靜佇足的杭丠祿立刻看了過來。
夏暖已經穿上了披風，此時抬腳邁過門檻，下巴微低目光垂落。白皙的手抬起，調整著披風系帶的長短。
“如何？”杭丠祿走到她的身邊。
門側的婢女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夏暖笑了笑，和杭丠祿朝外走去。其他婢女都松一口氣的同時，只有一個婢女苦著臉跟了上去。
“老夫人需要一點時間。”夏暖說道。
杭丠祿何其聰明，擰眉不解，更有一些意外，“祖母沒有把履水珠還給你？”
“嗯。”夏暖點頭。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出了杭雪見的院落。
落后于二人的婢女見他們還一路往前，連忙加快腳步趕了上來。她在杭丠祿的身側屈膝一禮。
“老夫人請夏姑娘在霜花閣住一晚，夏姑娘可要先回去歇息？”她說道。
杭丠祿一愣，看了一眼婢女，又看向夏暖，“你要住一晚？”
寒風呼嘯，風如利刃，吹得臉生疼。
“是啊。”夏暖抬手掀起披風的帽兜。
毛絨絨的帽兜遮住了她的眉眼，杭丠祿垂眸看去，只能看見挺直的鼻子，以及兩瓣紅潤的嘴唇。
紅唇微勾，聲音輕揚。
“老夫人說明早給我答復。”夏暖抬起頭來，帽兜下的雙目暗者黑沉，明者燦爛，“杭家對我有恩，我不至于連這點時間都不給。”
履水珠于人類而言，價值更高與金銀寶藏，誰能輕易舍得。
杭丠祿沉默了一會，揮手讓婢女退下，“我會帶她去霜花閣。”
婢女低眉順眼應是，悄聲退離。
“這邊來。”杭丠祿朝左側揚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夏暖隨著他轉身前行，聽見他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履水珠……究竟是何物？”
“履水珠呀，顧名思義。”夏暖說道，“持之入江海之內，可行于洪波之上。入水之中，亦可水不沾身。”
杭丠祿眨了眨眼睛，“這履水珠……一直在我祖母身上？”
“你的曾祖父傳給了你祖母，若沒有易手他人，自然還在她的身上。”夏暖說道。
“難怪……”杭丠祿低聲喃喃。
夏暖好奇看著他，“難怪什么？”
“如果我沒猜錯，履水珠救過祖母的命。”杭丠祿一邊說著，一邊大步跨下了一層高高的臺階。
他轉身來扶，夏暖只是笑笑，提裙跳下，“所以你覺得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才不想將履水珠還給我？”
“祖母曾被人蓄意推入河中，我們徹夜搜索無果。”杭丠祿看著夏暖整理裙擺徐徐而行，回憶著說道，“就在我們心灰意冷之時，祖母安全無恙地回到了杭家了。”
夏暖咦了一聲，難怪杭雪見會舍不得履水珠。若非履水珠，她早就死于非命了。
“到了。”杭丠祿的腳步一頓，抬目看向前方。
夏暖徑直走過去，杭丠祿正想跟上，就聽見迅速靠近的匆匆腳步聲。
他循聲望去，一個侍衛跑到他面前停下，“少爺，宮中急召！”
風乍起，白雪落。
……
白色的光影瀲滟，水中倒映月如銀盤，晃而碎，碎又聚。月影與水光之中再次恢復圓形，只是一旁有高挑倩影佇立，細腰薄裙，寬袖飄逸。
“清遙，你去哪？”
一旁有嬌笑的聲音傳來。
水中倒影側轉身體，抬手順發，嫣然一笑，“都說小姐在四處找東西做禮物，我閑著無事，也瞧瞧去。”
吱呀一聲，似乎窗戶關閉，隱隱綽綽的笑聲遙遠而不真切。
清遙笑著看了一會兒，四周無人陷入寂靜，她收了笑轉身走向了五風十雨的后門。
從后門離開，路邊燈火闌珊，清遙轉過了幾個拐角，身影隱沒于皇城之內。
當她再次出現，已是在皇城之外。
城外再無燈火，夜深人靜，樹影幢幢。
清遙不知從何處換下了輕薄艷麗的裙衫，一襲黑裙收腰束袖，面色沉沉。
咔嚓。
一聲脆響。
清遙停下了腳步，抬目淺笑，左顧右盼著說道，“閣下無需擔心，我只是普通人類，連靈力也無。”她頓了頓，見周圍依然沒有動靜，笑了笑，“既然要合作，連信任也不敢嗎？為表誠意，主子讓我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類前來，同是人類，你們怕什么。”
窸窸窣窣。
夜風撫葉。
終于有人從黑黝黝的樹林中走出來。
對方一身黑衣，面蒙黑布，只有一雙黑眼在依稀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
沒有遮面的清遙坦坦蕩蕩地一笑。
“東西。”對方啞著聲音，朝清遙伸出了手。
夜色黑影之下，清遙從袖中取出了一封雪白的信封，白得刺眼。
信封的白一閃而過，黑衣人劈手奪走了信，身影掠走，眨眼間消失在樹林之中。
清遙靜靜看著黑衣人離開的方向，半晌之后才轉身，轉身之后面前突然襲上一道黑影。
清遙心中咯噔一響，以手掩面，驚叫出聲。
驚叫聲出，掩面的手卻遲遲抬不起來。
清遙猛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白的刺眼。
這哪里是黑暗的城外樹林，這里是五風十雨！
清遙被綁在椅子上，雙手被反捆在身后。
“信里寫了什么？”
兀的，一道靦腆輕柔的聲音鉆入了清遙的耳朵。
清遙的身子一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朝說話之人看去。
他就站在清遙面前的不遠處，一襲樸素的棉麻白袍，文弱瘦削的身材，平凡而普通的臉。
“黑衣人是上靈之人吧？”他垂目看著清遙，開口提醒道，“如實回答。”
“仝！”清遙面色全無，心驚肉跳，“仝長老。”
仝信繼淡淡地嗯了一聲，手中拿出了另一封信。他將信封打開，抽出信紙遞到清遙的面前，“這封信，又是給誰的？”
清遙渾身顫抖。
信紙之上，白紙黑字，只有一行：信函已經順利送至。
“給誰回稟已經將信送到？”仝信繼在她旁邊坐下，輕言細語仿佛在和有人談心，他揚了揚信紙，“這封信是給你上面的人，那么給上靈界人類的信，該不會恰好寫的是玉王治療點的信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