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兒回來了。”陶秋晴走到了杭丠祿的面前站定，摸著杭丠祿冰涼的手，將湯婆子塞進了杭丠祿的手中。然后她才朝夏暖看來，點頭含笑，“這位姑娘是……”

“祖母的。”杭丠祿不動聲色地將湯婆子送回了陶秋晴的手中，在陶秋晴顰眉望來時已經改口，“我的朋友，祖母要見見。”

陶秋晴正想將湯婆子再塞回兒子手中，動作在聽清杭丠祿的話之后一頓。她纖細的雙眉一挑，驚訝地朝夏暖看去。

夏暖朝她笑了笑。

陶秋晴哦了兩聲，一改剛才的疏離，頗為親切地走到了夏暖的身邊，牽著她的手將湯婆子送了過去，“如今天涼，姑娘家可別涼著身子。”

夏暖略微摸不著頭腦，將湯婆子捧在手中新奇地摸了摸，朝陶秋晴道了謝。

陶秋晴拉著夏暖的手要陪著他們一起走，目光不住地在夏暖身上瞟來瞟去。

“娘。”杭丠祿看著一臉茫然的夏暖，只有喊住了陶秋晴，“祖母有正事要說，娘去忙自己的吧。”

陶秋晴一聽“祖母”二字，連忙松開了夏暖退開了一步。她笑著說道，“那你們快去吧，別讓母親久等了。”

說罷，她帶著婢女轉身，朝廊橋下的花園走去。她耳垂上的白玉耳墜晃了晃，夏暖在她轉身之際瞥見耳墜后側的有一個徽記，緊挨著徽記還綴有三個點。

“走吧。”杭丠祿出聲。

夏暖跟上。

“這里面……”沒有了旁人，她這才捧著湯婆子晃了晃，聽見里面傳來嘩啦水聲。

“是熱水。”杭丠祿壓住她晃湯婆子的手，提醒道，“小心漏出來燙著自己。”

夏暖恍然地哦了一聲，笑容依舊地捧著溫暖的湯婆子。

很快，二人就走到了杭雪見的院落。院前有兩個婢女垂首等候，院內房外婢女為他們推開房門，房中暖洋洋的氣息撲面而來。一腳踏入，寒意褪去，夏暖的臉上還有些微微的紅。

房內的婢女替她脫下了厚重保暖的披風，這才領著二人掀開一道道簾子來到了里間。

里間的中央擺了一張巨大的竹片方桌，桌上一側書本高摞，一側木板堆積。一位鶴發童顏的老人坐在桌前，左手按著一根竹片，右手拿著刻刀刻下字跡。

杭丠祿和夏暖一進來，她就放下了刻刀，抬眼看來，精神矍鑠。

“祖母。”杭丠祿喊道。

杭雪見笑著招招手，“來，都到這兒坐下。”

夏暖一邊坐下，一邊偏著腦袋瞧桌上的竹片刻刀。

杭雪見看了一眼夏暖手中熟悉的湯婆子，“夏姑娘已經見過祿兒他娘了吧？”

夏暖點了點頭，還未說話，杭丠祿已經代替她回答道，“在長廊遇見娘了。”

“看來夏姑娘很討人喜歡。”杭雪見哈哈一笑，輕拍夏暖座椅的扶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陶晴秋出生低微，高嫁到歷代帝師干將的杭家，讓她內斂的性子更加自卑。尤其是在杭丠祿的父親杭維楨戰死疆場之后，她在強勢的杭雪見面前越發怯懦。在杭家，唯獨杭丠祿的存在支撐著她戰戰兢兢的心。

除了杭丠祿，陶晴秋就連杭雪見都不敢去主動關心。生怕自己越俎代庖，惹得婆婆生氣不悅。更別說杭家的客人，她就算禮節性地接待，也絕不會去干涉他人行為。

將自己慣用的湯婆子給一個素未謀面且被杭雪見奉為貴賓的夏姑娘，真不知道是什么讓陶晴秋鼓起了勇氣。

“杭夫人很體貼人。”夏暖垂眸細看手中的湯婆子，湯婆子外面還套著軟軟的絨毛套，其上一角針線繡著杭家的徽記。

只不過，這個徽記的一側終于沒有三點標記。

思及此，夏暖一愣。

剛才的驚鴻一瞥，陶秋晴的白玉耳墜后面的徽記旁邊綴有三個點，與漱瓷給夏暖的紅玉手鐲內側的徽記一模一樣。

可是，夏暖仔細摸了摸絨毛套上的徽記。

他們從皇宮離開后乘坐的馬車上的徽記也是如此，一個徽記，絕無三點。綴三點的徽記意味著什么……

“夏姑娘。”杭雪見打斷了夏暖的思路，她端坐于座，雙手交疊放于腿上，目光猶如堅硬銳利的刻刀向夏暖擲來，“祿兒說你是那位派來取回履水珠的人，不知你手中是否有杭家信物。”

夏暖擰了擰眉，思路突然被打斷，也不容易再連起來。她抿唇抬手，膚白纖細的手掌向上，五指攤開。

“有啊。”她說道。

話音落下，上一課還空空如也的手中立刻多出了一只紅玉手鐲。

杭丠祿清了清嗓子，撇開目光。

杭雪見驚訝地看了夏暖半晌后才緩緩牽起了唇角，“夏姑娘果然不同凡響。”

夏暖笑了笑，將手中的紅玉手鐲遞了過去。她的余光瞥見杭丠祿轉頭看向一旁，目光始終不落在杭雪見的身上。

杭雪見將紅玉手鐲拿在手中，仔細檢查了外側后才將目光放向了手鐲內側。待她看清其內徽記，唇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隨后垮落。

“杭將軍之前也確認過一次，這應該是杭家徽記無勿。”夏暖觀察著杭雪見略顯難看的表情。

杭丠祿轉目看來。

杭雪見沉著臉抿著唇，咬牙切齒道，“這，確實是杭家的徽記。”

夏暖哦了一聲，“那沒問題了，履水珠……”

“老身想要向夏姑娘請教一個問題。”杭雪見捏著紅玉手鐲，布滿皺褶的手上指關節皮膚繃緊又泛白。

“杭老夫人請將。”夏暖說道。

“將此物轉交與你之人，可有丈夫孩子？”杭雪見揚起唇，只不過她的牙關緊咬，笑得十足猙獰。

這個問題有些奇怪。

夏暖歪頭看著杭雪見，手指在湯婆子上輕撫，“有啊。她如今有三個孩子，和……”她遲疑了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詞，“第二個丈夫。”

杭雪見猙獰的表情出現了一道裂痕，呆然且驚訝，“第二個？丈夫？”

杭丠祿只看著夏暖，“你們一妻多夫？”

“也不算是吧。”夏暖只解釋了一句，這畢竟是長輩的家事，可不方便向外人透露太多，“怎么了嗎？難道這和我拿履水珠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