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景尚梨放開了夏暖的痛，轉而戳向了自己，“以后該怎么辦？”

“尚梨。”夏暖輕喃。

“九妖不會再容我了。”景尚梨勉強一笑，“我也容不下自己待在他身邊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九妖之中于景尚梨而言，有兩個特殊的存在。

她視之為家人的夏喬。

她視之為愛人的蘇兮。

夏喬是在景家滅門之后才被尋回的流落妖王，他知不知此事尚不可知。而蘇兮不僅僅知道，他還是當年親手將景家推向滅門境地的禍首之一。

這讓景尚梨如何再接近他，喜歡他。

“留在漱石吧。”夏暖緩聲說道，“瓷姨視你如女，你退無可退之時，漱石就是你的退路。”

“我......”景尚梨張口欲言，然而抬起的眸光忽然瞥見了遠處的人影模糊，就此啞然。

……

日懸中天，正午陽驕。

霰雪下了樹，眼中的背影讓她鬼迷心竅般忘卻了自身難保，徑直離開了躲避之所，踏上了隨時可能會被發現的地面。

下地之后距離瀑布邊的人并不遠，兩人之間甚至沒有什么遮擋物。

如此近的距離，在霰雪下地的那一瞬間，蘇兮已經感知到了。

霰雪出現的突然，照理說會引起蘇兮的警覺。可是他卻一動不動，低垂著眼眸，目光和瀑布一同墜落，混在湍流的水中砸向地面，撲向景尚梨尤其喜歡的一方小岸。

他離開的時候并沒有帶走山奈，夏暖答應了他會讓景尚梨出來透透氣散散心，他便就此避開。景尚梨不想看見他，他自然不會惹她心煩，于是離開。

山奈隱在暗處，若是景尚梨出來，他會跟隨保護。

縱使景尚梨的身邊有一個夏暖，蘇兮還是不能放心。擔心憂慮得想要和她形影不離，可是他若是出現，只怕會讓她更加難受。

心中仿佛被塞滿了棉花灌滿了水，又亂又沉又堵，心游神晃不能自控。

清亮的聲音隨著身后之人的靠近響起，“阿澤。”

蘇兮置若罔聞，靜立如松。

輕而淺腳步聲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上前兩步又放緩，最終在他的斜后方停下。

“澤瑾。”她喊道，又詢問，“你......怎么在這里？”

怎么還活著？

蘇兮擰眉，斜眼掃去就撞上了一雙滿是期翼的黃燦燦的眼睛。

他的目光看去的同時，這雙眼睛眨了眨，瞬間黯淡。想必是察覺到自己認錯人了。

蘇兮思及此，判斷情形，這姑娘和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于是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他轉身而去，全然沒有看見那雙黯淡下來的眼睛在這一瞬間又恢復了光彩。她的唇角倏然揚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阿澤。”她上前一步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角。

岑。

浮光掠影。

利劍嗡鳴。

霎那間，君枝劍已經被蘇兮拔出，手臂一抬，鋒利的劍刃擱在對方的肩頭，削斷了一縷搭在肩頭的長發。

青絲徐徐而落，她呆滯地一動不動。

下一刻，她眼中的人依然不語，只是抿著唇沉著臉，然后反手握劍向下一劃，撕拉，她手中拽著的衣服被一劍劃斷。

蘇兮心情不佳，拒絕任何形勢的搭訕，干凈利落地嚇傻了對方，他收起劍就準備走。

鏘鋃一聲，劍入鞘。

霰雪驚醒。

這不是她渴望而不可得的澤瑾。

澤瑾從無佩劍的習慣，而且他溫潤如玉斯文文雅，怎么可能如此一聲不吭地劍指他人。

只是......

霰雪看了一眼左手中被割斷的衣角，又抬眼看向不遠處的背影。

好像啊。

除開佩劍之習拔劍之舉，他的一舉一動抬手投足之間的動作習慣，背影輪廓，和清雅氣質都和澤瑾一般無二。

如此神似澤瑾之人，霰雪只見過一個。那就是九妖之一的憬王，蘇兮。

蘇兮。

原來是蘇兮。

霰雪譏笑一聲，抵不過心中的蠢蠢欲動，上前一步從容行禮。

“請憬王贖罪。阿雪是長公主婢女，過去識得駙馬，第一次見憬王竟然分不清。”她說道，垂頭斂目，姿態恭敬，“長公主差阿雪來矯正芥子空間的鑰匙。”

蘇兮的腳步一頓。

如今景尚梨與他已經不便相見，正需要換一個地方住。

漱玙與他僅有一面之緣，竟然會如此面面俱到？

蘇兮心中疑慮尚存，重新看向了霰雪，“上次長公主身邊的人不是你。”

霰雪面不改色，說道，“上次憬王見到的是水云姐姐。長公主出門在外都習慣帶著她，阿雪資格不足，向來是領了差事獨自去辦。”

蘇兮哦了一聲，拿出了一枚玉佩遞到霰雪的面前。

霰雪抬手去接，聽見蘇兮的聲音娓娓而來，“長公主婢女確實與眾不同，敢單手來接。”

霰雪一愣，看向自己抬起的左手。

身為婢女，給主子等人送物接物自然要講究雙手奉上，以表尊敬。

但是，霰雪右手被廢。就算清言給她上藥包扎緩解了疼痛，也無法再讓其抬起。

蘇兮將手中玉佩向上拋起又接住，“聽說芥子空間極難塑造，沒想到，更鑰換所之事小小婢女也能勝任？漱石古地果然是臥虎藏龍。”

霰雪的手一抖，抬頭看去，蘇兮褐色的眼微微瞇著，表情似笑非笑。

收手退步，霰雪的左手背到身后一把握住了峨眉刺，蓄勢待發。

眼前的人眨眼間就掠至身前，他一手收起了玉佩，一手勢不可擋地抓向了霰雪的右肩。

霰雪不動右手，自然是有所不便。蘇兮注意到這一點之后，不遐思所地開始針對。

有力的手抓住了纖弱的肩膀，手下浸濕，血色頓時從衣下冒出。

霰雪痛呼，左手峨眉刺又快又狠地朝蘇兮刺去。然而，捅出去的手在半途就被巨力攔截，蘇兮的右手凝聚著靈力，由下而上劈中了霰雪的手腕。腕骨咔擦聲響，峨眉刺頓時脫手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隨著瀑布一同落下。

正午時分，皓日當空，所有的黑影都蜷縮在每個人腳下。峨眉刺反射著日光，引來了景尚梨的視線，視線順勢一望，便穿透了磅礴瀑布看見另一邊瀑布之旁站立的兩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