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天地陷入光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漱瓷踏上靈壇的白色的石板地面,她穿著一襲純白的長裙,套著一件淡紅的紗衣。白裙素雅,紅紗妖嬈,在夜風中飄蕩游離。
她的雙手交握,放在胸前。腳步緩慢而堅定的朝前方走去,最終雙腳離開了圓形石地,踏上了靈臺一邊的懸空階梯。
漱瓷站在了靈臺之上,腳下是一個完整而復雜的法陣,她笑了笑,墨綠的雙眸含著光,上挑的眼尾帶著小女人的嫵媚。
“早安,阿辭。”她輕聲喃喃。
漱瓷聲音漸漸散去,靈力開始涌出,纏繞著她的身體,激蕩著她的衣裙,最終注入了她腳下的法陣。
法陣亦如靈臺之下的無底之洞,毫無限度的吞食著漱瓷的靈力。
半晌,天際泛白,天光破曉。
沉沉的夜色被晨曦穿透,一層層的明亮起來,一點點的消散黑暗。
晨光終于灑落。
靈臺終于吸收夠了靈力,白色的光從靈臺上緩緩升起。如同雪花片片,帶著雪白的靈光乘著晨風四面八方而去。靈光如雪,涌上天空,又徐徐降落,覆蓋了漱石的每一片土地。
漱瓷走下了靈臺,腳步有些趔趄。
一只手臂攬住了她的腰肢,輕輕一帶,她就撲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可還好?”清冷的聲音也染上了溫度。
“我沒事。”漱瓷伸手抱住他,臉在他的領口蹭了蹭,“我沒事。”
“……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川栢拍了拍漱瓷的后背。
漱瓷深吸一口氣,松開了川栢,后退站好,“我去看他了。”
去看景辭了。
“去吧。”川栢也松開手,站在如雪飄落的靈光之中,目送著漱瓷離開。
川栢雖然是漱瓷的夫君,但是他并沒有權力跟隨她去祭拜景辭。景辭所葬之地,只有漱石直系皇族,以及他們特許之人才能前去。
川栢不是直系皇族,也不是特許之人。盡管漱瓷能夠特許他去,可是她不想,他也不愿勉強。
“朝那邊走。”圖靈河上有一艘大船,甲板上的漱焱抬手向北方指去。
景尚梨和曾閏孝的目光跟著他所指的方向轉過去,奔騰洶涌的河水迎面而來。
“不是吧?”景尚梨目瞪口呆,“我們逆流而上?”
此時,他們登上的大船還停佇在岸邊,在洶涌河水中微微起伏。四周落下的點點靈光如雪瑩白。
漱焱搖了搖頭,勾起一抹笑,“當然不是,逆流的話,我們何必坐船呢?”
景尚梨沉吟一聲,漱焱說的自然有道理,乘船逆流還不如在岸邊騎馬乘車。可是他剛才所指的方向明明就是圖靈河上游的方向。他們不逆流而上,難道還能順流而上不成?
“興致不錯啊,還在這里逗小姑娘。”低沉動聽的聲音打斷了景尚梨的胡思亂想。
他們回頭看去,就看見了漱骨和夏暖。
“暖兒。”景尚梨笑嘻嘻的打了一聲招呼,二人走近挽起了手。
曾閏孝始終安靜的跟隨在景尚梨的身后,無聲無息努力的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漱焱靠在甲板邊,微微揚起下巴斜睨漱骨,“哥哥自然要為弟弟做好榜樣。”說罷,他又笑了一聲,目光看向一旁和景尚梨說話的夏暖。
他這是在暗指漱骨提親事被夏暖拒絕一事,估計又是漱瓷多嘴講給他聽了。
漱骨瞇眸一笑,“要當榜樣的話,你應下和尤珊的婚約不就好了。讓我看看怎么成親。”
漱焱冷笑。
“阿骨。”夏暖的聲音攪亂了二人的暗潮洶涌。
漱骨朝她看去,墨綠的眼瞬間就充溢著膩人的溫度,看得一旁的景尚梨都受不了。
“我們怎么過去?”夏暖指向北方,指向圖靈河的上游。
“待會兒就是順流了。”漱骨說道。
夏暖和景尚梨都是疑惑的咦了一聲,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船下的河流。河水湍急,雪色靈光緩緩飄落,瞬間就被吞沒無蹤。
“阿玙呢?”漱焱問道,漱骨來了,他頓時也沒了陪伴景尚梨的心情。
“在皇叔二姑那。”漱骨朝船艙內看了一眼。
結果,漱焱還沒走出去,船身便開始輕輕顫動。
漱骨挑眉,“娘上船了。”他大手一抬,放在了夏暖的頭頂,在夏暖懵懂的目光中朝她眨眼一笑,“看圖靈河。”
不用多加提醒,一旁的景尚梨和曾閏孝都朝船下的圖靈河看去。只見河流開始漸漸平緩,湍急的水流逐漸消散。靈光落入河中,如同雪花要將河面冰封,河面上透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白色寒光,水流在寒光中靜止。不一會兒,寒光破碎,圖靈河平靜下來的河水開始緩緩流動。
“反了!”景尚梨驚呼。
圖靈河再次開始了流動,可是流動的方向不再是向南,而是向北,河水開始加速,朝北方奔騰。
此時,船身一晃,順流,而上。
真的順流而上了……
景尚梨捂住嘴。
“好神奇。”夏暖怔怔。
漱骨無聲而笑,山川河流從他的余光中飛速倒退,他的目光始終不能從她身上移開。
皇池之上,有殘影掠過。
天奴從天而降,卻只攔住了一個黑衣的山奈,另一個人輕輕松松地繞開了天奴,沖入了天華殿內。
山奈被天奴壓在身下,喉嚨被天奴的膝蓋頂住。他無辜的抬起雙手作投降狀,“是我們啊。”
天奴冷眼看他半晌,直到周圍靈奴都懷疑天奴是否會下殺手的時候,她才站起身來,松開了對山奈的鉗制。
山奈摸著脖子,一臉苦笑,“下手輕點呀。”
“我下手重的話,你已經死了。”天奴說道,“你們不闖天華殿,我也不會動手。”
“不是我要闖。”山奈攤手,“是我主子等不及。”
天華殿內,人風襲來之時,書桌上紙頁翻飛,桌后的人影已然消失。
蘇兮面色不善的出現在書桌前,轉身看向瞬移到窗口軟塌伸長腿靠著軟墊的亓傾。
“我要去漱石古地。”蘇兮朝亓傾走過去。
亓傾輕笑一聲,目光抬起,深藍的眼眸朝他看來,“怎么?尚梨在漱石做了什么惹得你不得不去?”
蘇兮的表情有些詭異,薄唇緊抿,“主君想給她說親,將她留在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