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夏侯未羽和夏暖都渾身發(fā)冷,周圍的植物花香清風徐徐似乎變成了風雪刮來,帶走了所有溫度,留下冰冷刺骨。
二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景尚梨不解的目光在他們之間游離,最終求助似的看向了船艙內(nèi)唯一一個談笑自若溫柔嫻雅的漱玙。
漱玙又看了看夏暖,似乎想起了什么,輕輕啊了一聲,“阿骨說你當初失蹤后,被夏侯家收留了。你也見過金鈴嗎?”
夏暖回神,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只是眼中的復雜晦澀一時間無法褪去,“見過。”
夏侯未羽亦垂下了目光。
景尚梨眨眨眼,捕捉到了“失蹤后”三個字。她正好奇夏暖什么時候失蹤,卻又恍然想起了水云喊的那一聲“月幾公主。
月幾公主,月幾公主,月幾公主啊!
我的天。
注意力被漱玙的出現(xiàn)強行轉(zhuǎn)移的景尚梨再一次撿起了剛才被自己拋之腦后的震驚。
月幾公主對于晉靈界的民眾而言并不陌生。只要是在兩百年前的大戰(zhàn)前出生的妖民都記得前殿下在禁止了妖靈通婚后,和人類女子生下了一個女兒。盡管晉靈界的民眾皆不知道是哪個人類女子有如此本事得到了前殿下的青睞,但是這并不影響殿下之女的身份。
那亦是當時僅有的一位小公主。
轷月幾。
月幾公主。
大戰(zhàn)之中殿下妖王和眾多將領(lǐng)都戰(zhàn)死沙場,戰(zhàn)后就連月幾公主也沒了蹤影。所有人都以為她跟隨父親的腳步在大戰(zhàn)中犧牲。
可是......
剛才水云在叫誰?
夏暖啊,當初那個失去眼睛失去記憶的可憐姑娘。
居然是轷月幾。
景尚梨灼熱的目光緊緊鎖定夏暖,只是全神貫注聽漱玙說話的夏暖并沒有注意到景尚梨的激動震撼。
“這個金鈴......暖兒你覺得熟悉嗎?”漱玙靜靜地看著夏暖。
夏侯未羽在這個問題中也抬起了目光,轉(zhuǎn)頭看向夏暖。
當初,作為一個被收留的流浪小姑娘。夏暖能夠看見金鈴的存在已經(jīng)給夏侯家人不小的驚訝。而現(xiàn)在得知了夏暖的身份,當初她能夠感知到金鈴又變得理所當然。
“熟悉。”夏暖回答。
漱玙伸手端起了一杯果茶,卻有些遲疑,“你知道......你娘親的事情了嗎?”
夏暖點了點頭,“瓷姨告訴我了。”
夏侯未羽和景尚梨面面相覷。
“她和琴姨也是好友,金鈴是你的娘親在琴姨嫁入夏侯家前送她的禮物。”漱玙輕抿了一口果茶,酸甜適度,“這也算是一個遲來的解釋吧。”
她放下了茶杯,肩背挺直,雙手交疊放于膝上。
鄭重而肅穆。
“關(guān)于金鈴的解釋。”她笑了笑,“我是晚輩,這個本來輪不到我來說。可是我怕以后再沒有合適的機會向你們解釋這件事情,畢竟,長輩們?yōu)槲覀冏隽嗽俣喽紩X得理所當然,他們心甘情愿的默默承受和付出。今天既然已經(jīng)提起,又牽扯了暖兒和夏侯少爺,我便順便說了吧。”
夏暖和夏侯未羽也被她鄭重其事的模樣影響,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睜大了眼睛。唯有景尚梨不自在的咳了咳,“需要我回避嗎?”
她恰好打斷了漱玙的話。
漱玙也不生氣,柔柔一笑,覺得這個景家姑娘自覺得可愛。
“不用。”夏暖與夏侯未羽異口同聲。
景尚梨無聲的張嘴,比了一個哦的口型。
“暖兒的娘親送的金鈴自然有她的靈力,她的氣運。只是那段時間,她受了重傷。”漱玙看向夏暖。
景尚梨感覺到自己抓住的夏暖的手臂抖了抖,她抬手拍了拍夏暖的背。
“很嚴重的傷。”漱玙接著說著,“她自身難保,護佑夏侯家的金鈴自然也沒了用。后來發(fā)生的事情或許是因為夏侯家失去了護佑,也或許是命運使然......當然,這要看你們?nèi)绾慰创?.....”
夏侯未羽握緊了拳頭,又放開,再握緊。他的神情陰晴不定,說出的話卻打消了漱玙的顧慮,“一切都是因果循環(huán)。與暖兒的娘親無關(guān),我們夏侯家的人還不至于善惡不分,去怪罪一直護佑我們的人。”
漱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溫和的聲音仿佛她已經(jīng)是一位母親。
“好孩子。”她說道。
這個道理人人都懂。
可是身在其中的人能看明白,心里分明的人卻少之又少。大多數(shù)人會將他人長期給予的善意當做理所當然,若是有朝一日幫助他們的人收回了援手。他們第一反應不是感激對方長久以來的幫助,而是抱怨憎恨對方這一次的袖手旁觀。
這就是人心。
這就是人性。
琴青的選擇沒錯,夏侯家確實具有著難能可貴的品性。
“她......重傷,好了嗎?”夏暖緩緩的問道。
“表面上已經(jīng)好了。”漱玙說道,“那是一位要強的人,和我娘通信也只會報平安讓人勿擔心。”
實際上,漱瓷怎么會不擔心呢。
一場大戰(zhàn)。
夢數(shù)身為上靈女帝,不得不和夫君愛女分離。她勸阻不了野心勃勃的靈帝,最終只等來了兩個痛徹心扉的消息。
她的夫君身死沙場。
她的女兒失蹤無跡。
這場看似兩敗俱傷的大戰(zhàn)中,無疑是上靈界獲得了勝利。
只是身為上靈界的一員,夢數(shù)并沒有半絲半點的高興愉悅。
她和在戰(zhàn)爭中失去家人的普通女人一般無二。她們是妻子是母親,她們想要的不是勝利,她們只想要只希望家人能夠平安歸來。
然而,那是她們不切實際的奢望。
漱瓷為此心焦難受,她也恨上靈界挑起戰(zhàn)爭的靈帝和將領(lǐng),可是她更心疼夢數(shù)。
夢數(shù)得知轷珀死亡轷月幾失蹤的消息時,靈力混亂如同激流相撞。恰好她在此之前就受了重傷,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這一下重擊直接讓她一蹶不振。若不是靈帝赫曦強硬的每天給她梳理靈力為她療傷,只怕夢數(shù)也撐不過去。
那個時候,夢數(shù)確實也沒有心思沒有余力再護佑夏侯家。
夏暖的手被景尚梨緊緊握住,卻停不住顫抖,“我還沒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