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刀揚起，一轉。

擋開了別人的攻擊，也順勢轉身揮劍，利劍劃破雨簾，聲聲嗡鳴。

和她交手的小姑娘噗通一聲倒在了泥水混雜的地上，然而銀光落刃劈來。小姑娘來不及喘息就翻身一滾，滿身滿臉的泥水狼狽不堪，但好歹是躲開了攻擊。

小姑娘松了一口氣。

猶未雪的攻擊卻沒停。

劍落空，刀來斬。

鐺——

鏗鏘之聲震耳欲聾。

猶未雪的長刀被桑醉攔住，小姑娘心有余悸的抬頭，就看見桑醉已經握住了猶未雪的手腕，聲音沉沉，“母親。”

猶未雪空洞的雙眼瞬間回神，眼中閃過一絲焦急。

她甩開桑醉，轉身離開。

“少，少主。”和猶未雪對打的小姑娘喊道。

“自己練吧。”桑醉揮手離開，身上銀鈴細碎作響。

小姑娘頷首恭送，目光落在桑醉的手上久久沒有回神，她自言自語，“剛才少主用什么擋住了樓主的刀？”

“少主救了你就不錯了。”一旁有人提著劍嬉笑而來，“胡思亂想什么呢？”

胡思亂想嗎？

小姑娘重新撿起自己的武器，歪了歪頭。她明明聽見的金戈之聲，可是桑醉的手中卻什么都沒有。那么，那震耳欲聾的聲音是從哪里傳來？

那么近的距離，那么大的聲響。

她確信自己沒有產生幻覺。

嗡。

有劍襲來，小姑娘轉身躲開就看見同伴笑嘻嘻的臉，“小泥人快接招。”

泥人小姑娘翻了一個白眼，揚起武器和對方纏斗在一起。

猶未雪和桑醉回到了房屋內，猶未雪的長刀利劍在她揚手間消失。

桑醉攬著猶未雪坐下，一邊替她按摩肩膀一邊打量她的神情，“什么事惹母親心煩了？”

猶未雪側著頭，銀發順到了一邊緩緩梳理，眉頭擰起，神游天外，“暖兒……被帶去漱石了。”

桑醉嗯了一聲，“三皇子漱骨就是氳染，他帶暖兒回去定會護著她。母親你……”

不至于如此擔心啊。

擔心到心浮氣躁，差點傷了樓中的小姑娘。

“我知道是他。”猶未雪松開了自己的長發，抬眸看向給自己捏肩膀的桑醉，“就是知道是他，我才擔心。”

桑醉挑眉，“為什么？”

“他不是氳染了。”猶未雪喃喃，“他是漱骨了……”他不再是除了武力什么都沒有的氳染，他已經成年成為了漱石的三皇子，而且他們回到了漱石古地。

地位權力人手，他都有了。

他不再只是那個只能在皇城苦等兩百年的氳染，現在的他完全可以實踐當初的話語。

猶未雪知道夏暖跟隨漱骨去了漱石之后，大腦中首先浮現出來的就是氳染曾經說過的那番話。

他說，“其實小幾完全可以不管過去，我會帶她回漱石古地，給她她想要的一切。”

現在的漱骨，說不定真的能給夏暖她想要的生活了。

“漱骨又如何？他還是他。”桑醉不解。

“他可以留下暖兒。”猶未雪抓住桑醉的手臂，銀發滑落發絲輕顫，“萬一暖兒不回來了怎么辦？萬一他們把暖兒留在漱石古地怎么辦……”

桑醉愣了愣，垂下了手臂，身上的銀鈴叮呤而響。他靜靜地看著猶未雪不復慵懶的神態，觀察著猶未雪的焦躁不安。

“母親。”他說道，“你究竟在擔心什么？”

“我擔心……”猶未雪閉上眼睛，腦袋垂下抵在桑醉的肩頭，“暖兒還沒有恢復記憶，她若是被留下漱石，怎么恢復記憶？我不可能離開皇城去往漱石，主子的精血還在我這里保管，我……”

“其實，暖兒就這樣不是也很好嗎？”桑醉輕輕的環抱猶未雪，兩人的銀發纏繞，“她身在漱石，九妖沒法糾纏她打擾她，她和漱石的人關系都很好吧？她若是能在漱石安靜的生活也未嘗不可。”

“不可以！”猶未雪猛然推開的桑醉，橫眉怒目撞上桑醉詫異的目光后，她捂住了臉，聲音從指縫中透出，“不可以……暖兒必須……必須恢復記憶……”

“我可以問原因嗎？”桑醉說道。

猶未雪抬起頭來，薄唇緊抿，臉上神色變換，最終歸于沉寂。她上前抱住了桑醉，說道，“抱歉，醉兒。我不能說，現在還不能說……”

“母親不相信我嗎？”桑醉輕笑一聲，抬起手來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銀鈴。

猶未雪搖頭。

她不是不相信桑醉。

而是這件事的重要性早已決定了她不能說出口。

“那我問其他問題，母親能回答我嗎？”桑醉說道，手掌輕輕拍撫猶未雪的后背，手掌撫過背上的銀發，柔順如綢。

“你說。”猶未雪壓低了聲音，努力地平復心情。

桑醉問道，“我的父親是誰？”

猶未雪身形一滯，不語。

桑醉繼續說道，“這個也不能問啊？那……我身上的銀鈴封印，封印的究竟是什么？”

猶未雪依然沉默。

半晌之后，她才緩緩起身，抬頭看著桑醉缺少血色的臉頰，對上了他清亮的眼。

“這三個問題，我都不能知道答案？”桑醉笑了笑，挑眉。眼中疑惑不散，逐漸凝重。

猶未雪坐直了身體，將桑醉的手拉下來放落一旁。她深吸了一口氣，歉意地看著桑醉，“醉兒，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聞言，桑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面對他的從善如流，猶未雪竟然有些心慌，她緊緊抓住他的手，“以后，以后你們都會知道的。只要暖兒恢復了記憶，一切都會明了……”

桑醉嗯了一聲，一反剛才三番兩次的追問，眼中的疑惑似乎都已散去，眼中平平靜靜惟有落寞。

“我明白了。”他重復道。

他的母親不信任他。

再或許……

猶未雪從未將他當作親生兒子來對待，哪個親生兒子會不知道父親是誰，哪個親生兒子只能生疏的稱呼母親而不是娘親。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和猶未雪之間龜裂，消散，泯于空氣。

......

“溫襲呢？”

夜色之下，漱骨和夏暖登上了漱生殿的山頂，踩在了光滑可鑒的大理石面上。走到了漱生殿的門前階下，漱骨才想起夏暖的身邊少了一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