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傾并不在意傳聞中已經犧牲在戰爭中的月幾公主復活于世，他在意的，是其他東西。
思緒千頭百足，如湖如海快要將他淹沒。
只是，他很快就清醒了。
因為舌尖淡淡的血腥味。
亓傾的身形一滯，此時思緒回籠才發現自己吻上了夏暖的眉心，舔走了她眉心的那一點殷紅血跡。
有一雙手推開了他。
緊接著亓傾就看見了一臉錯愕驚訝并且瞪著自己的夏暖，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目光直直，“你……做什么……”
這呆傻的樣子取悅了亓傾，讓他忍俊不禁，他一如往日溫柔，說出了一句說過的話，“沒忍住。”
夏暖渾身僵硬。
亓傾的目光，讓她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鳶娓。
那時他目光也如此專注，聲音同樣的深情，他看著她，說他心甘情愿的送她界宇，說他想要保護他喜歡的人。
不會吧……
夏暖心里惴惴不安。
盡管從前的亓傾一直是以如此目光看她，用如此含情的聲音和她說話。但是在她心中，亓傾一直是這樣的，自然也不可能想太多。沒有猜疑為何對她縱容為何親自教導為何故意親昵，一切的旖旎都在亓傾用小池水點在她眉心，在毫不猶豫下達殺無赦通緝令時破碎。
夏暖一直覺得，亓傾如此是性格使然。
可是，現在看來，這樣的神態這樣的目光語氣和深情注視自己的鳶娓何其相似。
只不過再深情的目光中也藏著危機，亓傾舔了舔唇，還意猶未盡的抿了抿，“我本來以為你還沒有恢復記憶，但是現在看來，你都知道了。”
本來叫出她的真名也僅僅是一個試探，一種莫名的沖動，他沒想到夏暖居然就此默認了。
“不是……”夏暖解釋，她也不算是恢復了記憶，那燈夢中被強迫回憶起的片段讓她痛不欲生，此時驟然想起還能感覺到心臟的悲慟。
“你的學習能力果然很強，無論是感氣探知、凝氣成體、瞬移還是……”他頓了頓，重新看來的目光中莫名其妙的又被寒氣籠罩，“演戲。”
演戲？
夏暖不解的看著亓傾，看見他眼中被笑意掩藏的寒意和失望。她搖頭，“我沒有演戲。”
亓傾嗤聲輕笑，眼中寒意被收斂，目光重歸柔和，然而他看著夏暖，夏暖依然覺得寒冷。
“未雪和桑醉維護你，明知你身份而不告，我能理解未雪絕對的忠誠。只要是其主的命令，她一定會完成。”他說道，“而你就是前殿下交給她的最后一個命令。”
夏暖輕輕嗯了一聲。
“我能理解她。”亓傾說道，卻抬手撫上了夏暖的脖頸，“但是，我不能理解你。”
話音未落，亓傾手臂用力一壓。夏暖的身體轟然倒下，壓在了柔軟的床被枕頭上。
亓傾俯下身。
右手依然放在夏暖的脖子上，只是見夏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便不自覺的卸去了力道。身體的重心一側，全部壓在了撐在夏暖臉旁的左臂上。
靛藍華袍如波瀾蕩開，覆蓋了軟床，遮住了被褥。
精致的細瓣蓮花繡紋在夏暖的余光里靜靜綻放，脖子上有溫暖的溫度在皮膚上緩緩傳開，近在咫尺的眉眼中是寧靜的洶涌，他垂落的發絲被夏暖側臉躲開。
“在人界，我出現，你才被尋到。我看望你，你才醒來。”他壓低了聲音，在夏暖的耳邊輕聲耳語，語氣溫柔如同情人之間的繾綣，“你看不見，我送你暖玉棋子。只要你高興，我不管未雪桑醉與你的私下來往，不管莫名其妙出現的氳染。你說你想學，我就教你如何躲避、教你如何攻擊、教你如何控制……”
輕淺的聲音如同溫和平靜的水一點點流淌，一點點蜿蜒，然后不動聲色的將夏暖淹沒，讓她難受，讓她無措。
夏暖不語，唯一證明她聽清了亓傾話語的就是她扣緊了亓傾手腕的雙手。
她的手很干凈，沒有留指甲涂蔻丹，縱使軟軟的手指再用力，亓傾也只覺得不痛不癢。
他勾了勾唇角，笑聲溢出，眼角睫毛也勾著濃郁的溫柔，只是這溫柔如月盈又虧，反而多了幾絲讓人膽顫的寒意，“我對你如此，你卻騙我瞞我。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殿下被蒙在鼓里的時候很有趣？”
夏暖搖頭，急忙說道，“我也是才知道。”
“才知道？”亓傾哼了一笑，身子下沉，壓得夏暖動都不敢動，他側臉，鼻尖蹭過夏暖的臉頰，“今晚嗎？未雪選擇在你玩得這么開心的時候告訴你？”
“不是未雪。”夏暖擰眉，“我在燈夢里看見的。”她頓了頓，想閉眼躲避卻又快速睜開，現在她尚且未從那些記憶中完全走出，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那些畫面，那些隱藏著不舍得笑靨，決絕的離別。
亓傾挑眉，若有所思之間微微撐起身體靜靜的看著她。
“什么？”
“在燈夢里，看見了我曾經在皇池的記憶。”夏暖轉頭看他，雙眸睜開，一明一暗，僅有的目光顫顫，“我爹還在的時候……的記憶。”
她的爹？前殿下轷珀。
那些記憶的存在還在九妖的誕生前。
亓傾說道，“然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夏暖應聲，雙手松開了亓傾的手腕，轉而放在了他的肩上微微用力，“所以，我沒有騙你瞞你。你起來，我要回去找氳染了。”
“別急。”亓傾卻是不動，近在咫尺的目光變得寧靜悠長，溫柔之下埋藏的冷意漸漸抽離散去，“真好。”
夏暖疑惑且奇怪的看著他。他不明白亓傾扼住自己脖子的行為，也不理解真好二字又是為何而來。
亓傾仿佛看透了夏暖的心緒，“你沒騙我，真好。”放在夏暖頸上的手抬起，夏暖感覺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不過須臾，她的呼吸再次凝滯，亓傾的手放在了她的腰上，灼熱的手掌宛如在熨燙的皮膚。
夏暖剛想掙扎，就聽見亓傾說道，“你和鳶娓發生了什么？他竟然會拋下你和奪燈節，回瀾鳶殿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