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整齊劃一的抽刀揚戟聲，尖銳的武器直指民眾，喧鬧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

“殿下有令，界門暫時關閉。”跑來的妖兵站在人前，舉起手中令牌，“暫停一切界間來往。”

人群中有人面色憤憤。

妖兵冷眼瞪去，高聲喝道，“速速散開！”

唰一聲，鋒利的寬刀長戟被妖兵們收回，訓練有序的動作更添幾分威懾。閃著寒光的武器雖然沒有直指面門，但是依然讓人頭皮發麻，民眾立刻如鳥獸四散，轉眼間界門前除了妖兵再無他人。

軍隊最大的營帳內，一男子半瞇眼眸，看著界門附近的人群散開，嘴角揚起了笑。

“可以甕中捉鱉了。”他說道。

“蘇兮。”帳中有聲音喊道。

聞言，蘇兮應聲回頭，卻不看那人，徑直走入營帳，盤腿而坐，腰間的長劍被取下放在膝上。他面前的案幾上，是一把古琴，琴頭琴尾是精致的鏤空花紋，花紋底卻是兩片完整的暖玉。

蘇兮的手放落琴弦，動聽流暢的琴音才起了一個頭就被打斷。

他面前的人一巴掌拍向琴面，蘇兮眼明手快的抬手打開，笑著警告，“酩夜，有話直說，別動我的琴。”

“是，你的枝君琴不能動，你的君枝劍借我用用吧。”酩夜雙手撐在案幾上，黑發垂落掃過琴弦。

聞言，蘇兮揚了揚眉，了然的笑了起來。酩夜愛劍如命，早就眼饞他的君枝劍，求了無數次，也被拒絕了無數次。

現在又舊事重提。

蘇兮抬眸看向酩夜，褐色眼眸中似笑非笑，然后緩緩的吐出兩個字，“不行。”

酩夜臉色一黑，戀戀不舍的看著蘇兮身上的君枝劍。忽然，他啊了一聲，眸光掃過四周，略微緊張，“修云呢？”

“箏——”

“剛才在營帳外。”蘇兮垂眸看琴，嘴角含笑，指尖下已有輕緩的琴音淌出。

剛才在，現在就不見得在了。

“你怎么不把她帶進來？”酩夜立刻起身，瞪了一眼蘇兮大步朝外而去，呼喚道，“修云，阿云……”

話音未落，營帳外已經閃過一道身影，一個穿著黑甲紅衣的女子已經站在了門口。她看著酩夜，面無表情，聲音木然，“我在。”

酩夜松了一口氣，將修云拉住，準備往里走。

“碧王！清王！”有妖兵疾步跑來，看見拽著修云的酩夜立刻單膝跪地，雙手上舉過頭，手中是一枚黑色的令牌，“界門已關閉。”

“嗯。”酩夜點頭揮手，拉著修云進了營帳，竟連令牌也不管。

不過，在場的人早已習以為常。跪在地上的妖兵沒有起身，身姿如磐石，雙手高舉，穩穩的上呈令牌。

倏然，一道娉婷婀娜的身影出現在妖兵的面前。她溫柔莞爾，伸手拿走了令牌，“辛苦了。”

“不、不辛苦。”妖兵紅著臉仰頭看著她，碧王酩夜的暗衛，識釗。

識釗笑著朝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妖兵有些手足無措，這畢竟是軍隊里面唯一一個婉轉動人的美人啊。清王修云雖然也是女人，但是她是九妖中唯一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妖王，多看她一眼都有可能被她長槍穿心或者中毒暴斃。

兩百年前，戰爭停息，前殿下妖王全部殞命。

現任妖王不得不提前誕生，而清王則是最后誕生的那個不完整品，聚靈塑身，卻無感情，少了七情六欲。除了同根生的八王可以和她簡單交流，其余人在她眼中只有兩類，能殺，或者不能殺。

這可不是小小妖兵能招惹的對象。

妖兵收攏心緒，回神之際，眼前的識釗已經不在。他不敢再耽擱，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崗位。

“不僅僅是甕中捉鱉啊。”營帳內，酩夜大咧咧的坐在軟塌上，手扶著放枝君琴的案幾，“主要給是上靈界示威吧。”

上靈界靈氣純粹而濃郁。和晉靈界的妖靈融洽完全不同，上靈界人類吸收靈氣，淬煉身心。然而，沒有靈根的人在上靈界幾乎生活不下去，他們被同為人類卻有靈根的人不屑，鄙視，排擠。

這些人基本上都會選擇易籍入晉靈。晉靈界雖然人妖靈混雜，但是妖靈可不會排擠人類。他們反而會保護身為弱者的人類，比他們有靈根的同類友好得多。在這里生存，也比上靈界容易得多。

人類繁衍。父母無靈根，子女不見得無靈根。

更何況，還有晉靈界本土的人類，只要他們有靈根，他們愿意去上靈界，亦可通過界門離開，易籍入上靈。晉靈中也有靈力，不過沒有上靈界的純粹濃郁罷了。

有無靈根的人類流動，是兩界之間默許的規則。

除此之外，上靈界因為人類居大，許多異族能夠制造的靈器異寶，都是他們想要卻缺乏的。兩界商戶往來很多。

界門一關，停止兩界交易，拒絕上靈無靈根人類易籍入住。對于晉靈有靈根的人類而言，并不是非上靈不可。但是上靈無靈根的人類，卻是非晉靈不可。

界門關閉，斷了上靈無靈根人類的退路，這無疑會讓他們積累怨念憤怒。底層人民的憤怒不滿短時間內雖然微不足道，但是長久積累之下也不可小噓。

上靈要安撫他們，就要和晉靈重新協商重開界門。

這不是示威是什么。

蘇兮的手一停，樂聲驟斷，“沒辦法。他們太囂張，居然劫賑災錢。我們不能不做反應。”

不然還真當晉靈界好欺負了。

修云靜靜的坐在兩人身旁。

識釗垂首出現在酩夜身后，將令牌恭敬遞上。酩夜隨手接過，塞入懷中。

識釗見他沒有其他吩咐，立刻退了下去。

“囂張。”忽然，修云重復念著蘇兮的話，然后目光看向酩夜，淡金色的眼眸冰冷凜人，“要殺嗎？”

“不忙。”酩夜燦爛一笑。

蘇兮輕聲嗤笑，酩夜回答的是不忙，而不是不殺。

晉靈界和上靈界雖然休戰已久，但是，也并非完全和諧融洽。晉靈九妖不提倡戰爭，但是上靈界野心勃勃的靈帝可不見得這樣想。

“對了。”蘇兮彈了一下琴弦，看向修云，“亓傾說有個人要介紹給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