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靈界,妖靈的世界。
夕陽如血,融化了西天最后一縷光束,將乳白色的輕霧彌留在這里,緩緩覆蓋了繁華的城池。
在城池中央的上空,是一座漂浮著的島嶼,若有似無的結界帶著淡淡的光芒將其包圍,浮島之上,是華麗而宏偉的宮殿,那便是皇池。
“快點!”
皇城中心的皇池內,士兵壓低了聲音,催促所有靈奴在皇池內仔細尋找。
在皇池觀星臺上,一位發鬢斑白的老人正皺著眉頭抬眸凝望夜空中逐漸顯出身形的繁星。
忽然,老人哼了一聲,面色激動。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前幾日,他便發現九妖的九星之間出現了一顆光芒與眾不同的星辰。只是往日由于天氣影響,老人總是無法將那個忽然出現在九星之間的星辰看得真切。
而今日,天清氣爽。
讓老人一直留意的星辰終于也大放異彩,釋放著淡金的光芒。如此一來,象征著晉靈界九位引領人的九星竟然將金色芒星圍繞了起來。
怪,怪。
“殿下呢?!殿下在哪里?!”老人看著越發明亮的十顆星辰,不覺握緊了高臺的扶手,聲音因為激動而高昂。
“冥天大人,請冷靜……”一旁的靈奴微微上前,低聲說道。
冥天望著夜空,沒有絲毫轉過頭來的意思,顯老的身體卻不符合他旺盛的精力,“冷靜?!輪得到你來和我說這話?”
“……”靈奴被嚇得趕緊閉嘴。
靈奴雖然和九妖一樣是晉靈界靈力凝聚而成,但是兩者之間完全不能相提并論。靈奴這一生都無法離開皇池,在皇池之外,靈奴無法凝聚肉身,身散形消。在皇池之內,他們是九妖最忠心的仆人。
“殿下——”
一聲吶喊響起,一道道威壓靈力從冥天的腳下開始蔓延,如同漣漪一般迅速擴散開來。高臺上的靈奴們個個面帶驚恐,腳下一軟,齊齊雙膝跪地,身體顫抖不止。
忽然,一陣清風拂來。
轉瞬之間,眾靈奴心中被威壓震撼所產生的恐懼在風中散開,如同柳絮被吹飛。兔起鶻落之間,威壓來而消,靈奴回神之際,便抑制不住的大口喘氣。
“冥天,你何必為難他們?”清雅的聲音帶著笑意頓時包裹了高臺,靈奴們更是為之一振。
“殿下?”
冥天鎖眉,他不知道對方身在何處。那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人迷茫。
殿下,亓傾,晉靈之主,九妖之首。
“靈奴退下,沒有命令不得靠近。”聲線微沉,靈奴們立刻起身,忙而不亂的從觀星臺兩側退走。就連腳步聲,都沒有留下。
夜色愈濃,星辰愈亮。
“冥天爺爺,到底怎么了?”在燭光的照耀下,一道修長的身影隨風出現。清雅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緩緩吐出。
沒有了他人在場,他自然隨意了許多。
“快!快來!”冥天一招手,竟然正眼也不給對方一個,一個勁的盯著天空。
亓傾微微勾起嘴角,果然在冥天的眼里什么都比不上星相重要。他緩步上前,“嗯?”
“殿下看九星之間!”
冥天激動的轉過頭來,一雙灼灼發亮的眸子一點也不像是老人的雙眼。
聞言,亓傾抬眸望去。深邃的視線融入在寧靜墨色的夜空之中,點點繁星似錦,照映著他的眸子也越發迷人了。
他沉默了一會,終于動了薄唇,“冥天爺爺,那是什么?”
“星變!”冥天慎重的看了一眼亓傾,“那是九妖的命星,你們是由晉靈界的靈力孕育而來,你們的命才會在星相顯示。可是,這顆多出來的命星,卻恰好在你們的九星之間。”
亓傾微微一笑,深藍色的眼眸映照出星辰,“所以?”
登時,冥天退后一步,恭敬的躬身垂首。
亓傾收回了目光,注視著冥天的眸子被纖長的眼瞼埋在了淡淡的陰影之下,性感的薄唇微微抿著。
“恐怕那顆星是九妖命運的轉折……”
亓傾瞇了瞇眸子,笑出了聲,“轉折?我們的命出生就已經注定了,還需要什么轉折。”
這聲笑,清幽而空靈。
“老夫不知。但是,說不定……”冥天擰著眉,聲音一頓,“對清王有用呢?當然,這只是猜測,冥天不敢亂下定論。”
亓傾收了笑,靜靜的看著冥天,不再說話。
“殿下,給老夫一點時間。老夫一定會將這命星之人的所在地找出!”
“嗯……”傳來的,是淡淡的低吟。
冥天鎖眉,繼續說道,“不過……命星既然能夠出現在九星之間,扭轉九星軌跡。那么那個人也定是與眾不同的。若要此人為九妖所用,只怕老夫出面是遠遠不行的。”
“不能用?那就殺掉嘛。”亓傾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如同情人低語的溫柔繾綣。可是他的話卻讓冥天直冒冷汗。
“殿下……”冥天無奈,“能夠收服是最好的。”
“哦。”亓傾點點頭,態度有些敷衍。
“尋找芒星,還需要九妖之力。”話到此,冥天住了口。他抬起頭來,認真的注視著面前這個俊美的男子,鏘鏘有力的說,“希望殿下重視此事!”
亓傾迎著冥天的目光看過去,眸中微帶笑意,“我知道冥天爺爺在想什么……”
“老夫知道事有為難,但是此事非同一般,不得不加以重視。”
“我知道了。現在,還要冥天爺爺辛苦一些,盡快找出這命星身在何處了。”
“是……”冥天低低的聲音隨風吹散,他面前的人影也隨風消失。
冥天抬起頭來,扶住高臺的柵欄,久久凝望星空一片。
數日后。
繁榮的皇城,自然不缺乏娛樂之地。
五風十雨內琴聲如同潺潺流水,渺茫而悠揚。妖艷的舞姬扭著纖細的腰肢,如同蝴蝶翩翩起舞,衣袂隨風舞動。花香悠然而至,粉色的花瓣從高空翩舞而下,拂過別人的眸,舞姬的裳。
“呼……這些花妖倒是挺會制造氣氛的嘛……”
雅席上,一男子身著華服,艷麗而張揚的色彩盡情盛放他的妖冶。此人手中攜著一杯桃花釀,在唇邊輕輕摩擦。淡淡酒香與花香融合在一起,更加的令人心醉。
男子半瞇著紅褐色的桃花眼,目光游移在場上舞動的舞女身上。一曲終了,舞姬揮動衣袂,瞬間散開來。如同流星劃過,身后還殘留著一道道花香的尾巴。
一舞姬如同蝴蝶一般,翩然飛至男子桌前。美眸中水光瀲滟,纖纖玉手托起了酒壺,為他斟滿了酒杯,舞姬媚然一笑,用她嬌媚的聲音柔柔的說:“卞王。”
聞言,男子輕笑一聲,左手握住舞姬纖細的手腕,微微一帶,便美人在懷。
舞姬隨風揚起的衣擺翻飛,別具一番風味,柔順的青絲乘著風,在卞王的臉龐漸漸垂落,一時之間花香將他包裹。
舞女的手自然的勾住了男子的脖子,頓時二人鼻息撲面。
“呵,不要用那么低級的媚術蠱惑本王。”
喑啞而不羈的聲音赫然在舞女的耳邊響起,隨著卞王的話語,一陣熱氣吹拂在舞姬白皙的頸脖上,令她一時間淪陷了,水潤的瞳孔滿是沉淪。
“嗯……啊?”過了半晌,舞姬的瞳孔才恢復了色彩。她的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本是想用媚術蠱惑卞王,沒想到對方反而將她的心神控制住了。
“信兒該死。”
舞姬惶恐的起身,想要立刻跪下求饒。誰知,她的身形還未完全站起,卞王輕輕一拉,舞姬妙曼的身子便跌落在卞王的懷中。
花香四溢。
舞姬猛然抬頭,撞上了那雙紅褐色迷人的桃花眼。一雙眸子微微瞇著,妖嬈的輪廓讓那個舞姬不禁失神。
舞姬嘴唇動了動,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卞王便用修長的手指抵在了她柔軟的唇瓣上,“噓……既然你如此想要勾.引本王的話,怎么能夠輕易逃了呢?”
話音一落,舞姬雪白的面上泛起了輕微的紅潮,一雙眼睛里是小鹿亂跳般的張皇失措。兩人之間的近在咫尺,卞王那張帥氣的臉龐埋在舞姬的頸窩。就算是他的的呼吸也讓久經紅塵的舞姬心跳失常。
忽然,一陣涼意撲面而來。
定眼一看,舞姬才發現卞王依舊環抱著她,可是卻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他勾著嘴角,低眸看著懷中美人,用空閑的手將杯中上好的桃花釀傾瀉到口中。
桃花釀順著那誘人的嘴角蜿蜒流下,滑過了他頸項細膩的皮膚,順著下顎流下,滑入衣領之中。舞姬看著那一縷桃花釀蜿蜒著肆意流淌,雙手不禁攀上了卞王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身上傾靠了過去……
感受著懷中花妖舞姬的動作,卞王的桃花眼依舊包含著濃濃的笑意。他低頭看著迎上來的美人,瞇了瞇眸子。
花香如故,花瓣紛飛。
卞王低笑一聲,環在舞姬肩上的手轉而扣住了她的后腦勺,俯下頭來,重重的吻了上去。與此同時,濃醇的酒味撲面而來,桃花釀的清香充斥了舞姬的口。
沒有纏綿,沒有糾葛。涼涼的酒水從口中渡來,強硬之勢不容拒絕。
舞姬驚訝的睜開了眼睛。
這桃花釀不僅味道醇厚,其中蘊含濃郁的靈力卻是舞姬這等小妖望而卻步的存在。靈力過于醇厚,她們修為不高,平時根本不敢碰。
而此時,舞姬在卞王的懷里明顯忘記了這一點,只顧著對卞王為自己以口渡酒驚訝。忘記了,這酒,自己根本無法承受。
頃刻間,卞王就毫不留戀的拉開了自己與舞姬的距離。他放下因這特產桃花釀濃厚的后勁癱軟的舞姬,站起身來。
舔了舔嘴角殘留的酒漬,卞王彎了彎迷人的桃花眼,看著無聲無息出現的人,“出什么大事情了?居然會主動來找我?”
他的面前,一個身著紫衣的修長身影不知是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二人一個妖冶魅惑,一個俊美神秘,一對天人般的人物,在這貌美為平常的晉靈界,也吸引了娛樂之地內不少人的注意。
來人斜睨了一眼趴在軟塌上的舞姬,挑眉道,“卞玉還是一點改變都沒有,四處留情。”
“呀!能夠得到殿下的稱贊,真是卞玉的榮幸。”卞玉看著面前的人,開著玩笑。忽的,他揚了揚眉,“不過,你該知道我向來不留任何情。”
亓傾側臉微笑,似乎笑一個不懂事的孩童。
“只勾心……”耳邊,是卞玉的嗓音,帶著一分沙啞,一分朦朧。
“你和鳶娓去人界玩玩兒吧。”
“哦?”卞玉身子一斜,手肘撐在案幾上,單手托臉,對這個決定感到意思驚訝,“亓傾,你平日不是不讓我們幾個沒事兒就去人界嗎?怎么這次……”
“我自有打算,你們只管好好的玩。到時候,我會給你們消息。”
卞玉揚唇一笑,爽快的大聲道,“好!這回可是你開口讓我們去玩的,我們就去好好的玩兒,你別半路出來掃興。”
“呵……別只顧著找女人。”
“咳。”卞玉的笑容一僵,心中抑郁。
綿綿細雨之下,舞姬站在荷塘中央,玉指纖纖彈起古箏,那頓挫有致的琴音中,濃郁的花香淡去,縷縷清香飄散開來。卞玉獨自坐在案幾前,亓傾的身影已經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