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前。
正大步流星走過來的宋鏡時腳步停下,站在門外,靜靜聽著三皇子所說的話。
把聘禮送到喬府,向顧家二小姐提親?
顧明珠?
宋鏡時的臉色微微變化,沉黑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顧明珠沒死……”他早料到以顧明珠的謀智手段,不是輕易會死的人,她這段日子失蹤,他也暗暗打探了許久,沒想到安然無恙的回到了喬家。
三皇子特地宣告?zhèn)儒攀,向顧明珠提親……
宋鏡時抿著唇,臉上閃過冷色。
在門外偷聽此事的侍女匆匆轉身,準備去稟報給瑾含煙,沒想到剛轉身,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宋鏡時。
她吃驚的口舌結巴,“宋……宋大人?”
宋鏡時暗暗擺了擺手,讓她快快離去。
侍女點頭,匆忙離開。
宋鏡時收斂心思,把所有的神色表情隱藏,便走了進去。
“宋大人!弊o衛(wèi)恭敬的喊了一聲。
三皇子這才注意到宋鏡時走過來,視線落到他身上時,眼中閃過冷色,冰冷漆黑的眼帶著血腥。
“殿下。”宋鏡時行禮。
屋子里寂靜,宋鏡時微微弓著身子,表現(xiàn)的恭敬。三皇子冷眼看著他,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宋鏡時不得不繼續(xù)彎著腰。
“……”
三皇子的面色冰冷,暗暗握緊拳頭。
昨日顧明珠對他說的話,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面前的宋鏡時不過是他養(yǎng)的一條狗,一枚比較有用的棋子而已。他想用就用,想丟棄就丟棄,區(qū)區(qū)一條狗竟然想敢凌駕到他頭上來?
他的眼里滿是戾氣,若是按照他的性子,當場處死宋鏡時也有可能。
不過現(xiàn)在還不行。
就算宋鏡時再有狼子野心,他也不能現(xiàn)在動手……宋鏡時還有留下的必要。
宋鏡時垂低著頭,表現(xiàn)的恭敬,就連眼睛都沒有抬起來,靜靜等待三皇子的話語。
過了許久,三皇子才緩緩的道:“起來吧。”
宋鏡時這才挺直起腰背。
“此次出行如何?”三皇子冷聲問道,眼中的冷意收斂,但氣氛古怪,很容易能被察覺出來。宋鏡時如若妖智,自然也能看出來。
但他不動聲色,平靜的道:“不負大人所望,已經(jīng)拉攏了地方官員,事情已經(jīng)辦妥當,不會出現(xiàn)問題!
“很好。”三皇子點了點頭,“長途勞頓,這些日子你就在府邸里好好休息。”
“多謝三皇子惦念!
宋鏡時的表現(xiàn)模樣挑不出一絲錯處,讓他去辦的事也不會出現(xiàn)任何差池。
三皇子冷眼打量著宋鏡時,恨意和戾氣收斂了之后,微微蹙眉,心里滿是混亂。宋鏡時真是狼子野心,要失去左臂右膀,很是讓他頭疼。
除掉了他,那么自然要有替補他的人。
“殿下。”這個時候宋鏡時開口,“殿下可是要向顧二小姐提親?”
“嗯。”三皇子毫不避諱。
“萬萬不可!
宋鏡時面色平靜,當場冷冽的就否定了此事。
三皇子眉頭一皺,手狠狠地拍在一旁茶桌上,冷聲道:“我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側妃逝世剛過一天,殿下就求娶顧二小姐,于理不合。”宋鏡時直言,一點畏懼都沒有,“這件事情會讓整個京城暗罵,指責殿下!
“他人的事情與我何干?”
三皇子冷聲道,這天底下還沒有能指責他的人。
他想迎娶顧明珠,想把那個女子永遠留在身邊,不論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
面對三皇子的怒火,宋鏡時毫不畏懼,他的臉色平靜,好似沒什么事情能夠威脅到他。他微微垂下眼,靜靜的道:“比起向顧二小姐提親,殿下還是多關注一下宮里的事情吧。”
“宮里?”
“是,皇后娘娘被一樁事情纏住手腳,最近頗為苦惱呢!
“……”三皇子冷眼盯著宋鏡時,面色不善。
宋鏡時不知道做了什么,得到母親的信任。魏皇后很是信任他,對他知無不言,還把權勢交給他。殊不知他早已起了異心,日后會倒戈,給他們當頭一棒。
“發(fā)生了何事?”
“這件事情還是由殿下親自去問吧。”宋鏡時淡淡的道,“下官身體不適,就先退下了!
他的眼似笑非笑,明顯在隱藏著什么。
三皇子惱怒,卻無何奈何。
宋鏡時離開,廳堂里恢復寂靜。
三皇子盯著宋鏡時離去的身影,眼睛微微瞇起,冷聲道:“讓人寸步不離的盯緊他,無論做了什么,都事無巨細的跟我稟報!
“是。”身旁護衛(wèi)應了一聲。
……
當走出三皇子的府邸,宋鏡時臉上那恭敬的神色消失,他大步離開,身影瀟灑,風吹過他的長衣,兩袖清風,纖塵不染。
他的余光掃過身旁,暗下有兩個護衛(wèi)悄無聲息的跟上了他。
他自然能發(fā)覺出來。
“三皇子果然對我起了疑心,不過……這又能耐我何!彼,聲音輕微,只能由自己一個人聽見。
他走在街道上晃悠了一會兒,腳步一頓,往旁邊的茶館走去。
暗下跟蹤他的護衛(wèi)視線一凝,迅速跟上。
茶館里。
宋鏡時點了一壺碧螺春,面前由精通茶藝的女子來親自煮水泡茶。
女子身段纖細,面容嬌美,不光是品茶,看女子也是賞心悅目的事情。
宋鏡時開口與女子說話,兩人一言二語,女子嬌羞的用袖子掩住臉,視線垂下。
從遠處望去,沒有任何不妥當。
“宋大人,請。”女子將泡好的茶杯推至宋鏡時的面前,宋鏡時舉起茶杯,飲了一口,慢慢回味著茶香。
“不錯!彼c了點頭,開口贊賞。
“這茶葉是精心晾干的好茶,香味自然不同!迸尤崛岬牡。
宋鏡時將茶杯放下,直直的看著女子,兩人視線對撞,對視了一會兒。
宋鏡時眼中的笑意斂去,變得凝重,他暗暗叩擊了一下茶杯。女子微微垂下眼,睫毛顫動了一下。
“好了,今日就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宋大人,可一定要來啊!迸計尚,滿是溫婉。
宋鏡時起身離開,女子沒有動身,在位置上靜坐了一會兒。過了許久,才伸手去拿宋鏡時放下的茶杯。
手觸碰到茶杯底下,摸到了折疊整齊的紙張。
女子眼中閃過異色。
宋鏡時一路走回宋府,三皇子派去的護衛(wèi)暗中跟在他的身后,誰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也不知道他在暗中做了什么。
……
鳳華殿。
小橋流水,涼亭之上,冰著小酒。
一身著華貴的女子斜塘在軟塌上,微微閉著眼,身旁有兩個宮女在用扇子扇風。
魏皇后年過三五,但依舊膚如凝脂,氣質華貴。
“皇后娘娘,良妃來了!睂m女遠遠看到走過來的一行人,小聲提醒道。
魏皇后睜開眼,冰冷視線落在不遠處,看著緩緩走來的女子,面色平靜。走來的女子一身白色繡紋竹子的長裙,映襯的她如似仙人,尤為驚人。
良妃不請自來,露出淡淡笑意。
她自顧坐到石凳上,一旁宮女為她倒了一杯梅子酒。酒香四溢清淡,整個壺身埋在冰塊里,保持酒的冰冷。
良妃手指撫摸過冰冷的酒杯邊緣,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真是愜意,如此珍貴的冰,在您這里都如此常見!
魏皇后抬起眼,看著良妃。
“不知良妃到我這里來有何事情?”
“就是想念姐姐了。”
良妃笑了笑,撫摸著杯沿,冰冷梅子酒散發(fā)著清香。她舉起杯子,小飲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
魏皇后的威嚴后宮都眾所皆知,那些妃子們都怕的要死,生怕惹惱到這后宮之主,能避開則避開。但良妃不同,近些日子時常出現(xiàn)在魏皇后面前。
魏皇后坐直身子,擺了擺手,在一旁扇風的宮女停下動作。她冷眼看著良妃,氣勢壓迫過去,壓的人喘不過起來。
良妃毫不畏懼,嘴角一直帶著淺淺的笑,直直的看著她,目光毫不避諱。
過了許久,良妃微微轉過臉,淡然道:“看到這梅子酒,我就想起陶太醫(yī)了。我當年大病了一場,整日要喝苦澀的藥,苦的我臉都擰巴起來。”
“陶太醫(yī)就特地配制了不苦的藥,神奇的是藥里帶著一股果香味,讓我舒坦不少……”良妃說著,抬起臉,看向魏皇后。
“……”
魏皇后默不作聲。
在聽到陶太醫(yī)這個人時,袖子里,她緊緊握緊拳頭。
良妃似乎毫不知覺,她放下酒杯,靜聲道:“陶太醫(yī)醫(yī)術精湛,深受皇上信任,但不知為何,有一天就突然告老還鄉(xiāng)了呢……走的匆忙,誰都沒有注意到他離去了!
“不知皇后娘娘知不知曉陶大夫告老還鄉(xiāng)的緣由呢?”
她開口問道,聲音平靜中帶著冰冷,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魏皇后臉色不自然,過了幾息時間,才淡然道:“本宮怎么會知道!
“是啊,皇后娘娘怎么會知道呢……”良妃拉長了話語,沉黑的眼直勾勾的盯著魏皇后,隨后一笑,“除非,娘娘和陶大夫告老還鄉(xiāng)有牽扯!
這句話說出來,魏皇后臉色一白。
炎炎夏日,光是坐著就感覺到悶熱。
但魏皇后如同身子墮入冰窖,脊背發(fā)涼,說不出話來。
良妃……她到底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