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緩緩拉下,半張臉是絕代風華,有著漠然的眸子,看上去完美又無情。另半張臉被燒傷扭曲,結了一層褐紅色的痂,看起來猙獰恐怖。
顧明珠身形一震,直直的盯著男子,頭腦一片空白。
她怎么會忘記裴瑯的臉。
但面前的人透著一股陌生,不論怎么看去,都沒有和裴瑯相似之處,完完全全是陌生人。
“不是他……”顧明珠喃喃道,有些恍惚。
男子冷笑一聲,“早就說了我不是姑娘認識的那人。”他再次把面具戴上,收起壓迫人的冷漠氣勢。
期待過后滿是失落,本以為裴瑯回來了,結果是全然陌生的人。
顧明珠心里極大的落空,悲傷的感覺將她拽入無底深淵,淚水不禁滑落,憔悴的臉龐看起來尤為可憐。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顧明珠蜷縮起來身子,微微發顫。
男子盯了顧明珠許久,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由得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淚水。
顧明珠猛然向后退去,對男子抱著警惕,如果他不是裴瑯,那么就要和他保持距離。
男子的手僵持在空中,不知道該落在哪里,顧明珠露出的警惕心太強,他無法靠近,最后他冷聲道:“喝藥吧。”
顧明珠端著的藥碗早就涼了,中藥散發出苦澀難聞的味道。
她皺了皺眉,思慮片刻,還是盡數喝了下去。
如果男子要害她,那么一開始就不會救起她了,絕不會多此一舉的在藥里下毒害她。她現在頭腦昏沉,整個身體沉重,若是不快些好起來,恐怕連回喬家的力氣都沒有。
男子把空了的藥碗端走,“好好休息。”
“等等!”
顧明珠喊住要走的男子,“你為何會救我?”
她盯著男子,她當時在湖中心落水,男子是在哪里救的她?
男子停下腳步,微微轉過臉,隨后冷冽的一笑,說道:“顧小姐富可敵國,而且還是三皇子的心尖人,日后能做到的肯定很多。我救你,是為了讓你替我做一些事。”
“……”顧明珠沉默半天,“什么事?”
“這件事情嘛,就得容我想一想了。”男子沉黑的眸子里閃過異樣之色,那目光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等男子離開房里恢復寂靜,顧明珠所有的警惕都松懈下來,她軟軟的倒回床上,身體忽冷忽熱。
此刻讓她痛苦的不是落水后的癥狀,而是她的心。
那人與裴瑯截然不同,不光是容貌,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相似的地方。
他真的不是裴瑯。
顧明珠緩緩閉上眼,蒼白的臉,睫毛微微顫動。
……
與此同時,喬家。
喬子期面色難看,眼中泛著紅血絲,冷冷的道:“找到了嗎?”
“回少爺,還沒有找到小姐的身影。”
“已經兩日了……”喬子期暗暗握緊拳頭,顧明珠落水,整整過去了兩日。他派人去找,去湖里打撈,沿著湖邊尋找顧明珠的身影,但都沒有結果。
眾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但已經默認,顧明珠是沉入了河底。
死了。
“繼續找!”他冷聲道。
顧明珠不能出事,她是他唯一至親妹妹,明明說了要護她一生一世,卻讓她如此涉險,生死不明。
“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喬子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渾身發顫,他不愿相信顧明珠已經出事,她肯定福大命大,相安無事。“三皇子那邊呢?他醒來了嗎?”
“三皇子陷入昏迷不醒。”
“……”喬子期面色陰沉,同樣是落水,三皇子被救了起來,獨獨不見顧明珠的身影。他真想闖入三皇子府邸,質問他到底要做什么,為何要把明珠害的如此境地!如果不是他,明珠也不會受到牽連遇害。
一旁的青竹已經哭成了淚水,撲騰一下,直接跪倒在地上。
“少爺,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應該在岸邊等著……奴婢若是跟著小姐去了,就不會把小姐給弄丟了……”
青竹自責,每每想倒這件事都心如刀割。
小姐是她害死的,她把所有的過錯全部歸咎到自己身上。
“少爺!少爺……”這個時候隨從迅速跑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個箭矢,箭矢上面幫著紙條,“少爺,方才這個東西射到了大門上!”
喬子期拿過箭矢,把紙條拿下來打開。
上面簡短的寫著一段話。
他的瞳孔一縮,焦躁的神色變得平靜下來,眸子變得深沉。“明珠她沒事,不過……是誰救的她,她現在在哪里……”
他低聲道,暗暗把紙條捏在手中。
“小姐還活著?!”青竹一怔,急忙問道。
喬子期點了點頭,“對,她還活著。”
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能落地,不過送出紙條的人是誰,顧明珠又在哪里,為何不把她直接送回喬府。
此人救起顧明珠,肯定是另有目的。
“明珠……”喬子期眉頭緊皺,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顧明珠安然回來,她既然無事,那么肯定會想辦法盡早回喬家。
……
三日后。
顧明珠的身子大有好轉,已經能夠下地走路。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偌大的庭院,處處顯得蕭瑟,雜草叢生,許久沒有經過打理。同時這里一個下人奴仆都沒有,安靜的只有鳥鳴聲。
她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清冷的空氣,讓她感到一點寒意。
不過正是這股冰冷,才能讓她心情平靜下來。
下一刻,披風落到她的身上,幫她遮擋去冰寒。男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她的面前,面具下依然是冰冷的眸子。
“你的身子剛好,受不得冷風。”
這些日子顧明珠看出來了,男子看起來冰冷古怪,不過他在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這份用心,更是讓她疑惑。
他到底是誰,有何目的。
顧明珠起身,將披風抱在懷里,抬眼看著他。
“我的身子已經好了,我要回喬家。”
“不行。”男子相當干脆的拒絕。
“為何?”顧明珠眉頭一皺,難不成男子是變相軟禁她,不讓她出門?
“這幾天……暫時不行。”男子冷冷的道,他的話語頗有深意,好似還有什么其他謀劃的事情。
顧明珠起身,站在他的面前,把披風塞到他的手中。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不論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然會報答你。但現在我要回喬家,大哥聽到我出事,肯定會日日夜夜的尋找我……”
這個世上最掛念她的人就是喬子期,喬子期為了尋她,定會熬壞身子。
她微微蹙眉,眼中露出急躁不安的神色。
男子看著顧明珠的臉,靜靜道:“喬家的人你不必擔心,我已經傳了信,說你相安無事。”
男子對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就連喬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顧明珠面色冰冷,“你到底是何人?”
“我?”男子直直的看著顧明珠,兩人四目相對,目光交錯。男子的眼中難得閃過一抹柔和,“朱念之。”
“朱念之……”
顧明珠喃喃道,反復念叨了幾次這個名字,但她記憶里沒有印象。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過這個人。
“好吧,那你還要留我幾日?”
“五日。”
“五日……”顧明珠再次坐回躺椅上,這五日她還是能等得起的,只要知道喬子期不會擔憂,她也沒什么可惦記的了。
她眼睛微微瞇起,露出慵懶的神色。
放松警惕的她,仔細望去膚如凝脂,眉清目秀,是極美的人。
一座院子,古老的樹木,陽光透著葉子縫隙灑落下來,盡數落到她身上覆蓋了一層朦朧金光,顯得她更為絕美起來。
一雙眼落到她身上,直勾勾的看著她,把她從上到下的看了一遍。
最后嘴角勾起,露出笑意。
“清晨有些涼。”朱念之靜靜道,再次把披風披到她身上,靠近她時,兩個人距離尤為相近。
顧明珠見到男子如此靠近,她縮了縮身子。
“姑娘念著的那個人,可是死了?”朱念之開口問道。
顧明珠沉默不語,神色凝重。
他伸過手,溫柔的將顧明珠的頭發挽至耳后,撫摸著她的臉龐,“既然如此,為何不考慮一下他人呢,姑娘如此貌美,還聰明伶俐,定然有許多人喜歡。”
顧明珠被他的撫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生冷的打掉他的手。
“朱公子請自重!”
裴瑯沒有死。
她已經認定了裴瑯一個人,她要等他回來,還要為他守住清白。
她的心里這輩子已經容不下別的人了。
“日后還是少做些讓我不適的舉動了,你想要什么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我定然會為你做到。”
顧明珠不想和面前男子糾纏過多,他身份神秘古怪,總有股讓她不安的感覺。
和他牽扯的越深,肯定越麻煩。
“你要的是銀子,還是什么?如果是想要關于三皇子的消息……”
朱念之直直的看著顧明珠,嘴角勾起,“如果我要的是姑娘你呢?”
顧明珠的話語戛然而止,直直的看著男子,兩人之間的氣氛沉重。朱念之的眼中一點玩笑之色都沒有,他此時的話語是認真的。
顧明珠微微垂下眸,露出冷色。
“不成。”
“哈哈,姑娘果然癡情,能被姑娘惦記的那人……真是讓人羨煞。”朱念之大笑,“既然姑娘不愿,我也不多強求了。”
“姑娘好好休息,不要忘記還欠了我一個要求,這七日里也不要踏出院落。”
說完,轉身離去。
顧明珠垂下臉,手緊緊地捏著披風,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朱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