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瑯……”
顧明珠的話語真摯,這還是第一次沒有稱呼他為大人,而是直呼其名。
裴瑯瞳孔一縮,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他平靜的臉色打破,有了動容。在袖子下,他的拳頭慢慢握緊,沉黑的眼閃爍異樣的光澤。
顧明珠沒察覺到裴瑯的異樣,繼續(xù)推著他向前走去。
不遠處的街角,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蹲在地上,面前擺著小攤,全都是手工編織的東西。
老人身形佝僂,看樣子飽經(jīng)風霜。
顧明珠停下腳步,說道:“你且等一會兒。”說完她獨自一人走過去,到老人的小攤前蹲下,隨意拿起一個結(jié)繩,說道:“就要這個了。”
紅色的錦帶編織成完美的小物,在燈籠的照耀下紅的發(fā)艷。
她隨意拿出一個扳指遞給老人,說道:“扳指是白玉的材質(zhì),去當鋪兌換,能值白銀千兩。老人家收了攤就回去吧。”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老人家聲音顫抖,雙手捧著扳指,不停地在道謝。
顧明珠起身,拎著同心結(jié),向著不遠處裴瑯的位置比劃了兩下,覺得這嬌紅欲滴的顏色,與他的白色長衫很是相稱。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帶著笑意,正要走過去。
突然間感覺到身后冷冽的氣息,老人不知何時站起身,手上握著冰冷的短刀,向著她刺來。
不遠處,裴瑯看到老人起身,他的面色冷冽,直接抬手。暗處的侍衛(wèi)得了命令,嗖嗖幾聲,冰冷的聲音劃過空氣,箭矢穿梭,直接刺穿老人的身子。
老人的身上箭矢穿過,衣服上染滿鮮血。
顧明珠怔怔的回過頭,看到的正是那佝僂的老人,嘴角流著鮮血,倒在地上。
“為什么……”她咬著牙,眼睜睜的看著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起初是驚訝和恐懼,到最后沒了懼色,她不過是想知道,此人為何會針對她。
裴瑯起身緩慢的走過來,站在顧明珠身旁,將她往自己的懷里帶過去,不讓她看血腥的場面。“已經(jīng)沒事了。”
他的聲音平靜,刺殺的事情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無數(shù)回,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廝殺,到現(xiàn)在看到這場面,他的內(nèi)心一點波瀾都沒有。
顧明珠抬起手,抓住他的衣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為什么想要殺我……”
“到底是誰想殺我……”她喃喃道。
裴瑯的視線落在尸體上,冷聲說道:“他易容了,不是老人。”
顧明珠聞言,才離開他的懷抱,平靜下來,蹲下身,手摸索著老人的臉,從頭發(fā)的邊緣摸到易容的痕跡,緩慢的撕下易容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張平白無奇的男人的臉,易容術(shù)非常成功,就連她都沒有發(fā)覺。
“皮面易容。”
顧明珠皺眉,心里在思索著擁有如此高超易容術(shù)的人,到底是誰。
此人想放松她的警惕,之后出手殺了她,打算的真好。不過幸好身邊有裴瑯在,才沒能讓此人得手。
顧明珠繼續(xù)望過去,面對血腥,她也能淡然。最后視線落在男子的脖頸上,若隱若現(xiàn)的痕跡,她伸手翻過男子的臉,拉開他的衣領(lǐng),這才看到那圓形烙印。
“這是……”
顧明珠看到圓形烙印之后,眉頭一皺。
裴瑯的視線也落到烙印上,看了一眼,烙印看起來規(guī)整,像是刻意烙上去的。
“……”裴瑯看向顧明珠,顧明珠緩慢的收回手,手在微微顫抖。她站直身子,面色都是難看的,仿佛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場景。
她認得這個烙印。
前世她嫁給宋鏡時之前,顧家曾失火過一次,她見到黑夜中穿梭的幾個人。偶然間見到他們的模樣,每個人的脖頸上都有圓形烙印,在那之后出現(xiàn)在她周圍的人,也有同樣的烙印。直到她嫁給宋鏡時,這些人才沒了蹤跡。
為何這些人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么早的就潛伏在她的身邊,還妄圖想要殺了她……
顧明珠覺得身心冰冷,手都不由自主的在發(fā)顫,上一世這些人只是在監(jiān)視著她,并沒有想殺了她。但現(xiàn)在……
裴瑯伸手,手撫著顧明珠的臉,溫柔的將她凌亂的發(fā)絲整理好。
“沒事了……”
“若是你答應,我派幾個人暗中守著你。”裴瑯的神色陰沉,想起這件事情,他的眉目間有了凝重之色。
顧明珠心神未定,本是平靜下來的心,卻被這烙印擾亂。她點了點頭,如今她能夠信任的人只有裴瑯,裴瑯愿意派侍衛(wèi)保護她,她當然不會拒絕。“好。”
如今兩個人都沒了心思繼續(xù)閑逛,顧明珠怔怔的望著剛剛買的同心結(jié),那赤紅的顏色,仿佛是人的鮮血一樣。
這東西……
她的眉頭一皺,順手就要扔掉。
此時她的手腕被生生的握住,裴瑯巧妙的從她手中拿過同心結(jié),冷聲說道:“這難道不是給我買的?”
“是……”
顧明珠沒有絲毫隱瞞,直接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說完之后才猛然發(fā)覺,“哪有,這是……這是……”她轉(zhuǎn)過臉,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尸首。
“我很喜歡。”
裴瑯將同心結(jié)收起來,掛在腰間。長衫里,隨著他的走動,腰際掛著的同心結(jié)若隱若現(xiàn),如同顧明珠所想的一樣。他白色的衣衫,與這紅色很是相稱。
顧明珠不由得心一松,露出笑容。
“走吧。”
馬車駕駛到兩個人身邊,顧明珠點點頭,隨即乘上馬車。裴瑯在乘上馬車之前,冷聲示意暗中的人,把尸體處理掉,并且查找到這個人是誰派來的。
此處在鬧出事端的時候,另一處,天下一品香的酒樓里熱鬧非凡。
此處不僅是最為興盛的酒樓,而且還有前幾日的宣揚,說是陳年古井貢酒今日會開壇,有緣的人將能喝到一碗,看熱鬧的人自然會聚集到這里。
乞巧節(jié)街道熱鬧,酒樓里更加熱鬧。
馬車緩緩的停在酒樓面前,顧明珠和裴瑯走了進去,直接進入安排好的雅間里。
隨著氣氛越來越熱烈,顧明珠才戴上面紗,遮蓋住容顏走出去。她站在偏僻的角落,低頭望著酒樓,尋找著熟悉的身影。若是鬼醫(yī)來了,她肯定能人出來。
“來!今日陳年佳釀要開壇了!”
酒樓里老板大聲招呼著,有兩個人把酒壇子抬上來,眾人的視線一下子全部落在酒壇上。
“這是上等的古井貢酒!千里迢迢從江南搬運過來的,酒香純烈,絕對是一等一的美酒!整個京城都找不到幾壇這樣的美酒!”老板開口催捧著,今日包下場子的幕后人說過,一定要把這壇酒吹捧到天上。“今日是乞巧節(jié),如此特別的日子,自然要開壇,且贈予有緣人!”
“開啊!快開啊!”
場面一度熱鬧,一群人都急不可耐,想看看這酒到底是什么樣的。
老板也沒含糊,用了力道,將蓋子打開。打開的瞬間,濃郁的氣息彌漫開來,這是尤為醇香的味道,如同百花佳釀一樣,馨香當中又不失烈氣。
“酒香飄十里……這真是好酒!”有人感嘆。
“老板真是好大的手筆,要費多大的代價,才能買過來這么一壇子酒?”
酒樓老板也是暗暗驚詫,他只是聽那位說這是好酒,但從沒想過是如此令人陶醉的酒,就算是花費千兩都難得買下來這么一壇好酒。
老板抬起臉,看向雅間,看到那清瘦的身影之后,對著她微微點頭。
酒壇打開,很快的被分為五個壇子,其中的一個壇子有其他幾個要大上三四倍。老板向著小廝說了些什么,小廝端著酒壇就向樓上走去。
“老板!怎么樣才可以得到這酒?”
“哈哈,大家稍安勿躁,這么熱鬧的節(jié)日當然少不了吟詩作畫!”老板開口說道。
角落里一個身形邋遢的老者皺緊眉頭,他的手中握著酒葫蘆,此時灌了一口酒,含糊不清的開口道:“裝模作樣……還吟詩作畫,迂腐!簡直迂腐!”
他念叨著,臉上滿是煩躁之色,本來葫蘆里的酒是上等的美酒,但那古井貢酒開壇之后,酒香氣息掩蓋過其他的酒香,導致他喝了葫蘆里的酒,都覺得索然無味。
“那可真是好酒……”
老者盯著人群圍攏的地方,他不屑與人合流在一起,更不會吟詩作畫,想要得到這幾壇酒比登天還難,如此說來,就只剩下最后一壇酒了……
老者看向樓梯,剛剛見到一小廝把酒壇子拿了上去,況且那酒壇要比這幾個大多了。
“好吧。”老者折騰著要起身,剛站起來,身子卻是一晃又栽倒過去。“哎喲,折騰死我的老骨頭了……”
“哪里來的臭乞丐!”在老者身邊的人注意到他,皺緊眉頭。
“趕緊滾,別掃了老子的雅興!”男子冷哼著說道,看向老者的時候滿是蔑視的意味。老者慢騰騰的起身,身子在晃蕩,走了兩步,直接撞在男子身上。“抱歉……”
男子猛然向后退去,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生怕沾到什么臟東西。
“滾!你知道老子的衣服多少錢嘛,趕緊去去去……”
“抱歉了。”老者低著頭,慢悠悠的向著另一處走去,邊走又是拿出葫蘆喝了一口酒,嘴角勾勒起笑意,笑容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