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帶出來顧慕成親筆寫下的本子，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書房的門被重重的關上，繼續塵封著，誰都不會知道這里曾經發生的事，若不是顧明珠心血來潮要過來看一眼，空怕都不會發現這個遺落在角落的本子。

回到院子之后，顧明珠又是打開本子，細細的看上一遍。

記錄的的確有蹊蹺，顧慕成仿佛早就知道自己會大難臨頭一樣，要不然也不會寫出如此感嘆的語句。

“父親得知了隱蔽的事情，所以被人謀害滅口。”

顧明珠皺眉，她從未見過父母，但知道父母是被人謀害的，心中也不大好受。若此時父母健在，會是什么樣子？

她想起來陳氏對顧鳶兒的關愛，不由得艷羨起來。母親的感覺她從來沒有過，一直是獨自一人長大。若是有母親在她身邊，上一世她也就不會飽受欺凌，也不會因為宋鏡時的花言巧語就被騙走。

“若想知道當時發生的事情，該怎么查？”

顧明珠不過是閨閣的小姐，自己的能力有限，就算是再有能力，也查不到宮廷里面去。

顧明珠突然一怔。

宮廷……

她怎么會把那個人忘了？她的腦海中閃過裴瑯的身影，裴瑯身為督公，權勢范圍極大，所有的事情全部在他的掌控當中，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必定能調查出來。

若是能找到他，讓他幫忙整件事情肯定會很快有結果！

顧明珠的心思一動就坐不住了，拿起書卷就準備去找裴瑯，剛起身，她又有些遲疑。如今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她如此光明正大的去宅院里找裴瑯，定會引人懷疑，他們之間接觸也得小心為上。顧明珠謹慎，壓住心中的想法，等到夜晚再潛伏前去。

……

夜晚。

她換上便利的男裝，輕巧的翻墻而出，對于這件事情似乎做的駕輕就熟，輕功也是一日比一日好。當年學的半吊子功夫竟然也能派上用場……

她數落的向京城中心的宅院里走去，所幸路途不遠，不用馬車也不是很累。

等到了院子門口，她本是想敲門，不過想了想此處宅院平時都沒有人來，應該沒有門守，敲門也不會有人聽到。

如此一想，顧明珠倒退了兩步，緊接著助跑，腳步踏在墻上，輕巧的就翻上墻。這墻的高度還不在話下。

她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若是讓她去偷盜，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嗯……”顧明珠想了想，上一次走進來的時候，是哪座閣樓來著？她不禁有些恍惚，記不大清楚。她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準備碰到一個人就詢問，不過走了大半圈，都沒能碰到一個人。

此時是夜晚，所有人都已經休息。

況且此座宅院想必也不會有人入侵，所有闖入這里的人，沒一個能走出去的。

“到底是哪里？”

顧明珠轉了一圈，黑燈瞎火的，她辨識不清方向，又是繞回原路，不禁露出難堪之色。早知先給裴瑯發個請帖，讓他接應好了。

“那一處……”突然間她聽到了水花的聲音，不由得順著聲音走過去，穿過廳廊，假山水石后，一盞盞燈籠掛起，發出朦朧的光輝。熱氣氤氳，逐漸升騰起仙境一般的迷霧，如此溫暖。

顧明珠一步步走過去，看著巨大的溫泉池，不禁有了感嘆，沒想到此處竟然還有這等溫泉……她想起京城開外的避暑山莊也有一處藥泉，常年浸泡會強身健體，不過那一處已經是皇室專供，被封鎖起來，一般人不能入內。

她當時也是承蒙恩賜，隨著宋鏡時一同去看過。

“一樣的味道。”顧明珠蹲下身，用手舀起水，放在鼻下聞了聞，這味道與那藥泉的味道是一樣的……難不成是挖了水渠，從那邊引過來的水？

顧明珠不禁感嘆，若是如此的話，督公真的是用了大手筆了。皇帝竟然還準許，他把藥泉引到這里，足以可見皇帝對他的信任程度。

“話說回來……裴瑯到底在哪里？這里也不見一個人……”她喃喃道。

此時突然間面前的藥泉波動起來，逐漸的劇烈，緊接著水花的聲音響起，一道身影從水中走出，剛剛為止此人都是在水下閉氣，因此根本注意不到。

黑色的長發披散，身子不著寸縷，露出緊致完美的肌肉，他的膚色白皙，不過身上有許多疤痕，交錯縱橫。

顧明珠怔怔的看著面前的人，驚訝之余瞪大了眼睛。

不過下一刻裴瑯眉頭一皺，手在水面一拍，水面如同波浪一樣，起了水浪直接向顧明珠身上撲過去。顧明珠下意識的用袖子掩擋，閉上眼。

嘩啦啦……

一股溫暖的水撲在身上，衣服一下子濕透，緊接著過后是冰冷。

“……”

顧明珠深吸了一口氣，剛剛那瞬間她差點沒有栽倒過去，裴瑯就算再驚訝，反應也不用這么大吧，況且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剛想道歉，睜開眼，面前是赤著的雙腳，不知何時已經披上了長衫，緊接著那人拎起她，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之大，顧明珠一下子臉色漲紅起來，無法發出聲音。

“你看到了什么？”

裴瑯的聲音冰冷，一點感情都沒有，沉黑的眼中滿滿是威脅。

若顧明珠真的看到了什么……他就會毫不猶豫的下殺手，不會留下任何威脅。

“我……”顧明珠張了張口，想要說話，不過什么都說不出來，她死死的抓住裴瑯的手。能夠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少，面前的身影也是模糊起來。

顧明珠懊惱，難不成她要交代在這里了？

裴瑯皺眉，見到面前越來越微弱的氣息，他的心思一動，松開了手。

顧明珠軟軟的倒下去，下意識的倒下的地方，正是裴瑯的懷抱里，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咳咳……”

……

過了許久。

顧明珠換上了寬松的衣服，她的衣服已經濕了，繼續穿下去會感冒。

“反應不用這么大吧……”她小聲嘟囔著，脫下自己濕漉漉的衣服，剛剛一瞬間她真的以為會被裴瑯掐死，她終于知道為何此時沒有人了，裴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身子，所以此時所有人都會遠離。而她正是不湊巧的撞上這個時候。

“就算是看看……”

顧明珠想起他身上交錯縱橫的疤痕，有刀傷，有燒傷，有箭傷……明明是最為完美的身子，卻曾經受到如此重的危險，還有好幾處是致命傷。她不禁停下動作，眼神微微陰沉。

“就算是他，也是有危險的。”

督公的權勢這么大，朝廷內拉攏他的人很多，想要暗害他的人自然也是很多。

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面，裴瑯也是在生死危機當中，失血過多，若她當時沒有出手救人，裴瑯很可能會死在那里。

“湫！”顧明珠打了個噴嚏。

她此時已把濕衣服脫下，但看了一圈，竟不知要穿什么好……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顧明珠內心一驚，迅速躲入屏障后，露出一個腦袋，“你進來做什么？”

裴瑯的手上端著衣服，那是他帶過來的衣服。他沉默嚴肅，把衣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隨即就轉身離去。

顧明珠看到衣服一愣，“等等！”

裴瑯停下腳步，不過沒有轉過臉看她。

“謝謝……”最后顧明珠微弱的道了一聲謝，裴瑯聽了微微一頓，隨即走了出去。

當人走出去之后，顧明珠才走出來，拿起衣服，這并不是什么女子的衣服，白凈淡雅，是男子的長衫，好像是裴瑯自己的衣服。

……

過了好一會兒，顧明珠才走出到廳堂，坐到他的對面。“你放心，我什么都沒有看到。”

話語一落，裴瑯的目光如炬，冰冷的視線望來，空氣一下子冰冷沉悶。顧明珠干咳了一聲，不再把此話說出來。

她有些尷尬，今日明明是為了要拜托一些事情而來，如今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有什么事？”裴瑯淡然，微微垂眸。

此時廳堂里點起了燭火，還有夜明珠鑲嵌在壁上照耀，亮如白晝。

顧明珠看過去，看到的就是那還未干透的濕漉漉的頭發，水珠子落下，從脖頸緩慢的流入衣襟內，引起人一片遐想。她迅速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讓心思保持清明。

“我今日發現了一些事情。”

她想把書卷帶過來給裴瑯看，不過經過剛剛那水波，書卷已經濕透了，里面的字跡也模糊起來。如此一想，顧明珠更是皺起了眉頭，眉目間凝重起來。

“我父母的死有蹊蹺，我認為是被人毒害。”

“我想請你幫幫我，查出當時我父親入宮的時候，與何人產生過牽扯……”顧明珠實在是找不到讓人來幫助她，她現在能夠信任的人只有裴瑯一個人。世人皆說裴瑯陰狠，不過唯有顧明珠才知道，此人并不是濫殺無辜的壞人，也不像宋鏡時那樣卑鄙無恥的把身邊人當做棋子。

“你父親是？”他似乎是順口問出來。

“顧慕成。”

顧明珠回答的嚴肅，過了這么些年，曾經與顧慕成相識的人，估計都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

“顧慕成？”裴瑯抬眼，眼中閃過驚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