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上課鈴穿透濕冷的空氣，直達雨萱的耳膜。眼看著穿運動服的學生陸續回了教室。偌大的跑道，竟然只剩下她一人，她感到呼吸越來越急促，連同雙腳也越發地沉重，此刻，雨萱幾乎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這個時間點怎么有興致來鍛煉身體？”有個輕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雨萱側過頭，便看見了跟在身旁慢跑的李暮陽。黑色毛衣套在他頎長的身形上，竟也那般合適與好看。

安雨萱努力扯出個笑臉，說:“你怎么在這里？”聲音里還帶著粗氣。李暮陽微笑道：“剛剛在琴房練琴，覺得悶，出來透透氣。”

安雨萱哦了一聲，給出了中肯的建議：“那你透完氣，趕快回去上課吧，外面怪冷的。”說罷繼續朝前跑去。

李暮陽看著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問道：“跑幾圈了？”

安雨萱伸手向他做了個二的手勢，悲不自勝地說道：“可惜連一半都沒跑完。”

“累了就休息會兒。”李暮陽和顏悅色，熟絡的語氣像是和舊友交談。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在鍛煉身體吧？”安雨萱笑道，“其實這是懲罰。”

聽完雨萱的話，李暮陽停下腳步，奇怪地問道：“體育老師的懲罰嗎？”

安雨萱卻只能吃力地往前跑，什么也沒說，這到底是哪門子的懲罰呢？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李暮陽看著她的背影，眼神里閃過絲沉重，這么倔強而逞強的安雨萱，陌生而又熟悉。

他加快腳步追上安雨萱，繼續與她保持相同的頻率。雨萱側身看看他，疑惑地說道：“怎么還不回教室？老師都不用管的嗎？”

“自由練琴時間，”李暮陽好聽的聲音說，“你還是很愛逞強。”

竟然忘記他是音樂特長生這回事，安雨萱反駁道：“我沒有逞強。”

李暮陽嘴角微揚，輕笑道：“沒有逞強，那是在和誰賭氣嗎？”雨萱沒來由地覺得語塞，她覺得腳步很重，口中的血腥味濃烈得像要噴薄而出，她再也邁不動腳步，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難受得不行。

李暮陽把手伸到她面前，“跑步以后不宜蹲坐，會影響血液循環，到時你會覺得更累。”他用專業人士地口吻說道：“我扶你慢走，會好受些。”

看著他深邃的眼眸，不知道為什么，安雨萱察覺到一絲悲傷。她伸出手，抓緊李暮陽那纖細得極具藝術感的手緩緩站了起來。

李暮陽扶著雨萱繞著跑道開始慢慢走起來，雨萱口里濃重的血腥味也漸漸淡去，沉默之余，她聽到李暮陽好聽的聲音在說：“剩下的幾圈我幫你跑吧。”

雨萱搖搖頭，拒絕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賭氣，但她要堅持到最后。

“那我陪你跑吧。”李暮陽的聲音云淡風輕卻那般有力。

安雨萱的拒絕似乎并不管用，她慢慢跑起來，李暮陽便在她身旁，不緊不慢地跟著。

下課鈴猛地敲響，同學們一涌而出，擠到教室前的走廊，此時跑道上已經多出好些人，丁玲和喬蓁仍能遠遠便分辨出跑道上費力奔跑著的安雨萱，他們盯著雨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齊耀走回教室，木然地坐下。不知什么時候，徐夢涵走了過去，說道：“齊耀，你情緒有些不對，怎么了？”

齊耀不去理會她，眼神有些黯然。徐夢涵便像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似的，神秘兮兮地問道：“那封情書該不會和你有關吧？”

見齊耀不理不睬，徐夢涵無趣地說道：“還是去看安雨萱跑步有趣些。”

齊耀猛地清醒過來，起身繞到雨萱的位置上，看了看安雨萱的字跡，忽然自言自語地說道：“那根本不是安雨萱寫的，那根本不是安雨萱寫的。”說罷拿起安雨萱的筆記本朝教室外走去，他要去找班主任說清楚。

喬蓁站在教室門口，攔住了齊耀，他的眼神里寫著些難以置信：“那封情書是安雨萱寫給你的？”

齊耀搖搖頭，拿起手上的筆記本說道：“我剛剛才發現字跡不同。”

“這么說來，也是你交給老師的？”喬蓁冷笑著說道，下一秒，拳頭便揮到了齊耀的臉上。

齊耀站立不穩，一下跌到在地，喬蓁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齊耀的衣領。他冷冷地說：“沒想過你會是這樣的人。”

走廊上的人明顯是被兩人的行為嚇了一跳，就連唐宇成，發懵了幾秒，才急忙上來把喬蓁拽住。

“你們這是在干嘛？”唐宇成的聲音有些發抖。幾年的友情，這還是第一回看到他們變成這副樣子。

齊耀奮力起身，扶了扶眼鏡，擦掉嘴角的血跡，彎腰拾起了地上的筆記本。他說：“既然你認為是我的錯，我現在就去給老班解釋。”

喬蓁冷哼了聲，冷笑道：“你以為那老女人會吃你這套？”

說罷，撒腿朝班主任辦公室跑去，齊耀也緊隨其后。空蕩的辦公室里，老班轉身看著喬蓁和齊耀，有些納悶地說：“你們倆是怎么回事？”

齊耀把筆記本放到老師的面前說道：“老師，那封情書不是安雨萱寫的，字跡和她的不同。”

“齊耀，你這是說老師冤枉了安雨萱？”老班抱著手臂，坐到旋轉椅上，“那封情書是寫給你的，或者說，你也該去跑步清醒清醒？”

“老師，那封信確實不是安雨萱寫的，是我寫的，”喬蓁斷然說，“當時為了捉弄齊耀和安雨萱，是我偷偷寫了情書塞到齊耀桌箱，他們都不知情。你說不準談戀愛，可是沒說不準開玩笑。”

老班的表情有些驚訝，她拍著桌子說道：“喬蓁，你開的玩笑是不是太過火了？你現在去讓安雨萱停下，你給我跑十圈，然后寫兩千字檢討來。”

喬蓁乖巧地應了一聲，便一溜煙跑了出去。齊耀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沉默，他太熟悉喬蓁的筆跡，任他再怎么模仿，字跡也不會是喬蓁的，他默默地拿起安雨萱的筆記本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