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鬧歸玩鬧，但對待科研，我們整個TEAM都不是開玩笑的。更何況，這個試驗關系到三年以來的研究成果。大家都對此投入了200%的精力。
負責復刻鄭巖身體外形部分的團隊已經完成了大部分工作。我跟隨父親和厲辰走進龐大復雜的3D復刻室，在林林總總的各種儀器和配件中，一些人體部件在幾個工作臺上已經制作完畢。如果不是涉及到真人試驗的話，這里看起來更像一個設計工作室。
父親一個個檢查身體部件的工作進度，看起來對他們的工作還是很滿意的。
“宋教授，我們已經完成身體部件的基本構建，外形復刻100%，身體運動功能100%，身體的感知系統也建立完畢。組裝后應該獲得完全仿真的生物觸覺反應。”建模負責人蘇白詳細地匯報著工作進展，還不時打開一些身體部件向我們說明著。
“我有一些問題。”對于蘇白介紹的這一部分，其實我亦是熟知的。但是因為最近在想辦法恢復鄭巖的全部記憶，并且在重新思考我的BLUE PRINT對于重建AI的進一步創新，我對于身體重建部分也有點新的想法。
蘇白用眼神向厲辰無聲地詢問，見他微微點頭默許，遂開始安靜地聽我發言。
“假如這個實驗并不是僅僅要制作出一個有記憶的機器人，而是有可能創造一個可以真正有自己的思想的’人’呢？”我拋出自己的一個觀點，相信已經在他們心里激起了波瀾。
“我們現在是掌握了可以數據化和可復制人類記憶的技術，但僅僅復制記憶、并將它植入到一個可以仿真的機器人，并沒有達到我對于這個試驗的期望值。”
“因為我們要做的不是一個只有存儲和接受命令的機器人，而是利用AI技術，讓試驗體在植入的記憶的基礎上、以及未來生活經驗的積累中不斷自我融合、自我學習、并且可以做出自己判斷的機器人。”我一口氣說出這幾天盤桓在我腦海的想法，一下子覺得輕快了很多。
“換言之，就是這個試驗體將來是可以在我們重建的身體和AI智慧系統的基礎上，創建出完整的自我認知，并建立屬于他自己的思維和行為模式。”
房間里靜默了一會兒，大家都在認真地思考著這種可能性。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父親：“遠遠，你確定要這樣做？這是目前尚未到達的技術高度，也意味著極高的風險，甚至是對于倫理的挑戰。”
“科學就是要冒風險，如果僅僅在已知的領域重復自己，就不會有新的發展。”遇到這類事情我是個很軸的角色，最喜歡的就是跟自己較勁。
“所以呢？”站在那里一直沒有說話的厲辰很恰當地接話，還是豬隊友有默契，他知道我后面還有伏筆。
“考慮到未來我們這個試驗體還有進入真實社會生活環境的需求和可能性，我建議生物復刻部分要完全達到體驗功能１００％。”
也就是說，未來的試驗體可以跟人一起吃飯、可以有正常的觸覺、有正常的應激反應。這樣才可以有助于試驗體積累自己的生活經驗，從而建立更多的思維和行為模式。
父親和厲辰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流露出贊賞的神色。
“這又給我們增加了挑戰性！”蘇白有點激動：“僅僅是要想復刻模仿一個消化系統，就需要不少額外的人力物力。”
我知道這時候不該我說話了，也和蘇白一樣轉頭看著項目負責人厲辰。
＂你還忘了很重要的一點。＂厲辰似乎已經默許了我這個提案，看起來增加一些人力物力并不會是什么障礙。但他的表情卻讓我覺得籠罩在寒氣森森的氣氛里，好像有哪里讓他不那么開心。
“我忘記了什么？”
“以你的智商居然沒有想到嗎？”厲辰探究地看著我，忽然冷冰冰地對我下了逐客令：“宋遠，鑒于你并不是試驗小組的正式成員，我現在要求你回避一下。”
“為什么？有什么機密的事不能告訴我呀？”我很不爽被清場，還想賴著不走。
“因為，接下來我要和生物復刻小組進行的是男人與男人間的對話。你還要留下來聽嗎？”厲辰故意挑釁地看著我，眼睛里卻流露出深深的寒意。
我果斷轉身，頭也不回地逃離現場。
看著我飛也似的逃離的身影，Tim和韓偉強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咱們的女漢子還有這么嬌羞的一面呢。今天她算是碰上自己的克星啦。”Tim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趁我不在現場，就放肆了起來。
“嗯嗯，做同事這么久，我都忘記了她是個女生。”高大的偉強也隨聲附和。
厲辰聞言微微皺眉。看來宋遠在C01基地過的日子還真是昏天黑地呢。
“你們不要忘了，雖然宋遠是個女生，可是人家卻想出了你們一群大男人都沒有達到的高度。”蘇白冷冷拋出一句話，把現場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是啊，宋遠的想法確實是我們望塵莫及的。要不然人家年紀輕輕就是我們Team的帶頭人了呢。”性格平和的沈明一向中肯，算是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評價。
“哎呀，有時候真是不了解宋遠的腦子是什么構造。簡直就跟開了外掛一樣。”Tim搖搖頭，接著說，“你們說，宋遠的腦子是不是比我們多長了點什么？”
“還真不好說。反正人家就是比我們聰明。從小就是神童級別的。我們再努力，也追不上呀。”偉強也感嘆道。
蘇白沒有加入大家的討論，手里雖然在擺弄著一個3D打印的模具，但很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看得出，他其實對這個話題很在意，但是又在故作輕松。
厲辰默默觀察著團隊成員的反應，心里在思考著什么。
蘇白一抬頭，見厲辰在盯著自己打量，心里一陣緊張，臉上也漸漸露出了不自然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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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冒著熱氣、溫暖的熱巧克力輕輕放在我的手邊。我側臉嗅到那甜膩的香氣，但睡意太濃，還是沒有力氣張開雙眼。
“別熬著了，要睡覺就洗漱一下好好睡。”厲辰還是沒有改變以前做我老師時的習慣，總是事無巨細地監督我的生活起居。
“已經快大功告成了。讓我先歇一會兒。”我哼哼唧唧地說著，換個姿勢趴在桌上，就是賴著不動。
連續忙了幾天幾夜，我已經頭暈眼花。用嘔心瀝血來形容這工作都還不夠，但令人慶幸的是AI重建系統總算做的差不多，很快就可以完成記憶重建和我之前設想的自主思維程序了。
厲辰見我不聽勸，就硬生生把我從他的工作臺拉起來，半扶半拖地把我弄到他的衛生間，遞給我擠好牙膏的電動牙刷，逼著我開始刷牙。
我木然地張開嘴，任由牙刷在那兒嗡嗡作響。他又拿起絞好的溫熱毛巾輕輕敷在我的臉上，我把臉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一口氣，好像睡意也被趕走了一些。
“臉都煎熬的快瘦成小瓜子了，還不休息……”厲辰 拎著我的衣服后襟，把我抱到他的大床上。我趁機懶懶地翻個身，準備入夢。
沒想到厲辰也順勢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后。他拿起遙控器把天窗打開，整整一個夜幕的星子都在深藍的天空眨著眼睛。
“問你件事。”他見我累得都不想理人，輕輕拿手肘捅了捅我后背，“如果鄭巖的記憶復活后，你發現他根本沒有愛上你，怎么辦？”
“沒有這種如果！”我很不爽被他吵，毫不猶豫地回答他。
“宋遠，其實的你智商是超出常人，可你的情商還沒發育呢。”
“誰說的？我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暗戀鄭巖了。而且我們是一見鐘情哦。”
“那是你一廂情愿。”
“你這是嫉妒我。不對，是嫉妒鄭巖。”我把被子拉上來，蓋住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你還在相信他以前說的話？那個什么三年之約？”
我索性不回答，用沉默表示我的堅定。
“你根本不了解男人。更不懂怎么樣談戀愛。”厲辰停了幾秒鐘，又緩緩說：“如果已經相愛，干嘛還要等三年再來愛你？”
我雖然迷迷糊糊，但覺得混沌一片中好像有一陣風撕開了夜幕的一道口子，冷冽的朔風忽地吹了進來，讓人不禁渾身寒顫。那感覺太難受，我拼命縮在被子里，覺得在自己的殼里躲著就可以避開這冷風的侵襲。
“他在等我長大。”我想了一下后很肯定地說。“這次見面時他都已經買好了訂婚戒指，只是還沒來得及給我！”
厲辰臉色陰郁地看著他工作臺上那個深灰色絲絨的小盒子，那里面躺著一枚粉色鉆戒。這段時間這小盒子被我不停把玩，都快摸出繭子了。
“你就這么篤定這枚戒指一定是給你的么？”
“不然呢？他去機場接我，帶著這枚戒指作什么？”
“這不合常理。你們明明還沒開始戀愛好嗎，他怎么會急于向你求婚？”
“......”我被他詰問的有點著急，“你干嘛非要否定我和鄭巖的感情？難不成你是真的喜歡上了我？！”
厲辰微微一笑，看著我默不作聲。
我拿起枕頭作勢要打他，厲辰見我情緒激動，就換了個話題：“你是什么時候認定鄭巖也喜歡你的呢？”
老實說，關于這一點我也很模糊，但在我的記憶中又好似是早就認定了。仔細回想，其實鄭巖從未正式向我表白過，但也未曾否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