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亦波來時頂著正午的陽光,但當他走的時候已是晚霞滿天。
站在頂樓看著他的車子開出小區漸行漸遠,徐念初眉頭總是不自覺就皺了起來。
林曦在一旁看著他的側顏,見到他皺眉時隱時現,卻終究沒有把心中的問題問出來。
她和徐念初都是走過兩個世界的人,但彼此間都還保留著一些屬于自己的秘密。
那些秘密除非自己消化,別的時候很難拿出來與人分享。
這就是成熟的代價吧?
于是,兩人就這樣頂著晚風站了許久。
直到,
晚霞退去,
夜風習習。
徐念初才終于嘆了口氣,“人在自信的時候總覺得能掌握一起,重生者的身份更是讓我堅定這種自信。
但當發生的一切都不能按照劇本來走時,那種失落感,你懂的……”
重生,一直以來都是徐念初自持可以依仗的重器。
堂哥邵亦波這樣的人才,更是從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人心從來是都難以琢磨的,有些人不顧一切想要攀登山巔,有些人卻只追求在山腰處的風景。
但誰又說那不是人生?
ε=(??ο`*)))唉
聽到徐念初再嘆了口氣,林曦在一旁溫柔到,“人各有志吧,誰都不能剝奪別人的意志誒。”
“是哇,所以,我才會覺得,就算帶著重生外掛并規劃好一切,面對再一次的人生也不會是那么簡單。”
徐念初轉過身靠在柵欄上,沖林曦撇嘴笑到,“劇本里的主角都是虎軀一震就威震八方,怎么到了我這,該有的金手指就都不好使了呢。”
“如果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子,那你這重生一世還有什么意思?”林曦努嘴笑笑說,“探索未知的世界,不才是人存在的價值嘛~~要不然~~這一生你要活得多無趣啊~~”
“也是,”徐念初自嘲到,“我既然選擇了困難模式的開局,就不要妄圖享受簡單模式的過程。”
頓了頓,他仰天苦笑到,“突然好想抽煙啊。”
“嗯嗯嗯,畢竟10個航母戰斗群是靠煙民養著的。所以,你想要身體力行的愛國,我也不會攔著。”
“咦……”徐念初轉頭看著一臉狡黠的林曦,頓時笑了,“以前你可不這么說。”
“以前,你也不會是這個反應。”
夜風習習,
星月初現。
夜空下,兩人借著月色都能見到對方嘴角的弧線。
這種不存在于前世的默契,跨越分離和空白,都能讓徐念初心中一暖。
盯著林曦的眸子看了許久,徐念初才笑了笑。
“沒事啦,別擔心我。就算是堂哥不在國內,我相信我的計劃依舊能落實下去。”
頓了頓,他又說到,“只是,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意地享受生活,而是必須舍棄一部分的舒適,全情投入到既定的計劃當中。”
音樂才子之路,一部分是為了未來做鋪墊,另一部分是為了暫時的逃避。
重生,或許是存在于臆想中最期望的事。
但真正去經歷過一次,徐念初還是感覺到各種不適。
帶著前世的記憶回到襁褓,看待這個世界的每一步都沒有新鮮感。
就算知道未來要去營造的是什么樣的龐然大物,在去邁開那一步之前,都想要在忙碌到窒息前先讓自己回歸到寧靜當中。
只是,一切的寧靜都是暫時。
到了,他終歸都要面對現實。
“嗯,”林曦看出徐念初的無奈,也只是點了點頭,“對未來的規劃越長遠,需要付出的東西也就越多。”
“是哇……僅僅是突破西方對咱們芯片的封鎖,就是10億起步10年虧損。更別說,想要完全突破西方的基礎框架,還不止是芯片那么簡單。
除了芯片,移動互聯網設計的軟件框架, 4G、5G網絡、半導體、存儲、顯示涉及的硬件框架。”
只是聽到徐念初口中的那些生澀名詞,林曦就感覺那是座座群山聳立
就算沒有像徐念初在業內親身體會地深刻感觸,她也對于曾發生與前世的制裁有所耳聞。
更何況,
“疫情那年我就在米國,除了從閨蜜那聽到國內嚴格的防疫手段外,也近距離見識了他們對于中國高新科技的打壓。
政客們不遺余力地黑化咱們國家,為的不僅僅是將矛盾轉移,更是為了繼續保持他們國家的領先地位。”
他們?
徐念初笑了。
那個他們所代表的,兩人心照不宣。
“以前你可不怎么關心國家意志的方方面面,怎么現在就像是從小就受到愛國教育的熏陶,一下子升華了不少?”
林曦莞爾一笑,“以前呆在國內時,總被各種大V的雞湯洗腦說,西方國家和制度有多么地好。
于是,我乘著和我媽鬧翻的時間,想著徹底去國外躲著,也順便去感受感受大V們吹捧的夢想國。
但真正出去走上一圈并實地生活一段時間,切身地感受了他們所處的真實,才真正看到那些大V口中頌揚的偉大西方與實際到底存在多大的差異。”
林曦夾帶私貨的方式,讓徐念初聽得一笑,
“還真是在國外生活過的人,才真正體會到中國有多么好嗎?”
“嗯,這是事實。”林曦學著徐念初的樣子聳了聳肩,“只有當你付過救護車賬單的1200美金,你才會知道中國的醫療其實有多惠民。
只有當你看病卻預約并排隊1個月,才知道珍惜在中國看病不需要排那么久的隊是多么難能可貴。
也只有當你發現國外的朋友都用著中國制造時,你才會知道中國的制造業能力有多么強大。
還有當你在米國開始做電子商務生意,并經歷了形形色色的奇葩客人,你才會發現國民素質其實只是人性普遍問題。”
徐念初知道,林曦用女孩子固有的方式,體面地告訴他前世離開的原因。
那些她前世離開他后,所經歷的一些事情。
像是闡述、
又是總結。
但更多得,
是她用傾述的方式,來引導他吐出胸中的那口濁氣。
徐念初笑了,
笑得很暢快。
許久,他才止住笑,“你個小機靈鬼,肯定是從我堂哥那聽到了隱藏的故事,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來開導我。”
“誒,看破不說破,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為嗎?”
林曦仰著下巴,薄唇在夜色下竟然顯得晶瑩剔透。
徐念初定了定神,“我紳士嗎?”
“不紳士嗎?”
“紳士嗎?”
“我不是至尊寶!”林曦瞪了徐年初一眼。
“我也不是唐僧啊……哈哈哈哈哈”
03年的魔都,還沒有后世那么多的高樓和汽車。站在小區的頂樓,還能看到頭頂密布的繁星。
望著那輪還不圓滿的月亮看了許久,徐念初才止住笑。
“其實你也不用特別來開導我,堂哥的選擇我不能左右,這樣的現實在我的人生還未真正展開時就已經經歷過。
那時候我才1歲多,我就要眼睜睜看著我老爸離開這個世界。
那一天,無論我怎么哭鬧。
他作為家里的頂梁柱,仍舊要在這一世中與上一世同一天的時間離開家去工作。
依舊是他熟悉的工作崗位,
依舊是救死扶傷的工作。
依舊是緊張的醫患關系。
依舊是同一個傻屌。
也依舊是不治身亡的結果。”
3月的魔都,夜風轉涼。
林曦靠近過去緊緊地抓著徐念初的手,感覺到他手指冰涼外還感覺到他身體顫抖不停。
“……就像郭德綱相聲里的段子,相聲藝人們是因為賺不到錢才弘揚名族文化。而我,是因為改變不了家庭的創痛才想著去改變這個世界。”
林曦炙熱的視線迎面而來,溫熱的手指更是在臉龐上拂過。
徐念初扯著嘴角笑了起來,“你說,兩世都讓我經歷過這樣不可逆轉的慘痛開局。然后再遇到堂哥做出與前世一樣的決定,我還會在意這一點點無法改變的現實嗎?”
用一道駭人聽聞的傷疤,去比較另外一道淺淺的疤痕。
徐念初盡管咧著嘴角,但林曦卻看得很心痛。
她唯有伸出手臂,穿過徐念初的臂彎緊緊地與他貼在一起。
感覺到她的秀發在面上拂過,徐念初伸手在她后背輕輕拍了拍。
“我讀過一篇《頭腦特工隊》的觀后感,感覺那人寫的可真好。”
徐念初呢喃到:“從我們出生那天起,情緒便漸漸產生。快樂、悲傷、恐懼、憤怒、厭惡……
我們所經歷的每一刻,都被那一刻情緒所包裹著存成記憶。這些存在于內心深處的記憶,構建出我們的性格、價值觀和真實的一切。
它們也終究是我們成為我們自己的重要基礎,而成長的過程,本就是一個在此基礎上搭建、瓦解,再重建的過程。
無論經歷什么,我們最終會告別童真的幻想,學會在經歷過一切的自己和解,或者帶著包袱重新上路。
沒有一種情緒是生命里不能承受的,遺憾是不能改變的過去,那就讓在向前的路上變得更強大去營造更美好的明天。
就像前世的人們常常給自己喝的雞湯--那些打不倒你的,終將使你更強大。
誰不是干掉這碗雞湯,從今天開始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