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飲食這種事,本來就是很私人的,還有人最覺得自家飯最香呢!
許言聽了兩人的言談也只當是笑談,并沒往心里去,倒是逗笑道:“看來有機會我也得去光顧一下陸店了。是在南京還是揚州?”
鞏利直翻眼皮,“聽不出我們說的是川普嗎?難道我這幾天說普通話說多了,進步了?”
許言微怔,“川省的?”
“是啊!您之前沒看節(jié)目?有說的嘛!我們小魚實打?qū)嵉拇米影。 ?br>許言驚訝。竟是川菜出身?這也太對不上了!這道“紅扒秋鴨”可是地地道道的準揚風味啊!
她吃了那么多年,這菜是什么菜系,她分得清。這么地道,應該是位從師準揚菜多年的師傅做出來的,怎么可能是其他菜系轉(zhuǎn)行的呢?
看到許言的表情,鞏利更得意了,“要不怎么說我們小魚厲害呢!”
看他那倒霉催的樣兒,許言居然沒反駁,反倒點頭道:“是挺厲害!”
雖說有一通百通的說法,可真正能拋棄舊有習慣,做出另一個菜系地道的風味,可不是容易的事,要真是才學不久,那這個小陸師傅是真挺厲害的。
目光落處,大屏幕上正在播放陸小魚的鏡頭。
是行家,許言一眼就看出這是要做什么。
一鍋清湯,看似清澈無比,沒半點油星,可真正老饕都知道,這種看似清的湯只能是高湯,是經(jīng)過長時間熬煮出來又濾去骨渣的高湯。一天一夜算時間短的,有那費工夫的可能還會燉上幾天幾夜。
許言算算時間,這種比賽是不可能提前幾天幾夜熬高湯了,可能早上熬的就已經(jīng)算好了。
這么想,她就搖了搖頭,“可能火候上要差點!闭f著話,就見陸小魚從一旁拖出一只大桶。
足有半人高的桶,里面全是肉餡。
陸小魚就拿著大廚勺,看都不看,一久子下去,手顛幾下,就把那肉餡下到了鍋里。說來也奇,這肉餡陸小魚沒用手團過,可就這么放入湯中,竟沒有散開,反倒自然而然地抱團,形成了一個飽滿的圓球。
“是有兩下子。”這顛久的兩下,可不能小瞧,這肉圓不散全指著這幾下巧勁兒呢!
許言贊了聲,還是略有懷疑,“不知她這肉餡是肉靡還是肉丁?”
鞏利好奇寶寶上身,“怎么還肉?做肉圓湯可不都是肉靡?”
許言都聽樂了,只是轉(zhuǎn)念一想,還是點頭,“嗯,你們川省是叫肉圓子!
“對!我們那里比這個小……”鞏利咽了下口水,“這個吃起來肯定過癮!”純?nèi)馐硠游锞蛺鄞髠的。
許言笑笑,解惑道:“這道‘清燉獅子頭’,以前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葵花斬肉’,不是用肉靡,而是用的小肉丁……”
似乎是在佐證許言的話,大屏幕上左下角又出現(xiàn)了一塊小屏,里面是陸小魚手持雙刀斬肉的畫面。
鏡頭懟得很近,可以看到陸小魚并不是把肉剁成肉靡,而是石榴籽大小的小肉丁。
“好期待哦!”鞏利看得直搓手。
許言卻笑道,“這道菜用時很長的,一般都是先蒸好待用,像這樣直接清燉,得用三個小時左右……”
“那么長時間?到時都散席了吧?”
“可不是……”許言搖頭,“這位小陸師傅看來是失算了!甭曇衾飵еz憾,似乎是覺得陸小魚他們這組是要被淘汰了。
評委席上這會兒也是這樣的意見,“胡鬧,這種時候就得先清蒸好了備用,怎么能這樣清燉呢?就算是要清燉也要提前三個小時,現(xiàn)在燉怎么趕得及?”
張文說完還看黃英華,“看來你們川省這位小朋友可是很有自己的想法!
這可不是表揚!
黃英華聽得呵呵兩聲,心里著急,臉上還得做出個沉穩(wěn)樣,“小陸的確很有自己的想法,想來她是有自己的計劃。”
張廣笑兩聲,轉(zhuǎn)過頭去沒說話。
鞏利有些不服,可事實卻證明了許言的話是對的,接下去,一連兩道菜都沒見上那道“清燉獅子頭”,倒是又有一道菜是陸小魚做的“燒四寶”。
名字叫“燒四寶”,可并不僅僅只有四樣食材,或者這道菜換成另一個名字更合適——“全家!薄
這道菜,在其他菜系里也有,多半都是叫“燒雜燴”,但準揚菜卻叫“全家福”。名字動聽,寓意也好。
這也是一道家常菜,很多揚州人家都會在過年時做這道菜,只是用料各家有各家的特色。一般是放肉圓、肉皮、魚丸、冬筍、火腿、黃芽菜、粉絲什么的,不管放什么,少不了的是蛋餃。小小的金色的像元寶一樣的蛋餃,取的是招財進寶的意思。
許言先吃的就是一只蛋餃,蛋皮金黃,薄而均勻,一口咬下,蛋香里裹著肉靡的香,交匯一處合成一種令人回味的濃香。
按說這“全家!笨雌饋硎乔宓,像眼前這一道就是如此。
棕色的砂鍋里,清淡的湯汁,臥著黃的、粉的、紅的、白的、黑的各式食材,看起來一點都不油膩。
可其實,這道菜實打?qū)嵉氖谴笕澆恕?br>粉的肉圓滿口肉香;瓷白的魚圓彈Q可口;火腿片得不算薄,更顯肉色,咸香中帶著一絲煙熏的味道,鮮美至極;紅的蝦子、微棕的干貝海味十足;還有黑的海參又鮮又Q;素的是有,白的鵪鶉蛋,白的冬筍片,黑的香菇,白的粉絲,還有墊底的白菜芯,可這些素菜無一不染上了肉的鮮香,吃起來甚至比肉還要鮮上幾分。
鞏利吃得滿足無比,大口大口的,還感動地說什么:“這才叫人吃的飯!連心都暖了!
許言看看砂鍋,是真覺得這人太逗了。
砂鍋菜還有個別稱,又叫“暖鍋”,用砂鍋煨了幾小時,熱乎乎的一鍋,吃下去還能不暖?還有,那暖的是胃,不是心。
燒四寶過后,又是一道“大煮干絲”。
許言敏感地注意到,這道菜也是陸小魚的手筆,這么算來,陸小魚可是做了四道主菜,難道他們這一組也不是隊長做主廚,而是和上一組一樣,由女廚師做了主廚?
這“大煮干絲”,也是一道準揚名菜,是用豆腐干——準揚叫‘方干’——切成細絲,佐以其他食材,用雞湯煮熟,所以這道菜又名“雞湯煮干絲”。其味鮮香,是準揚十大名菜之一。
準確地說,這道菜里用的是白方干,也叫“香干”,要把本就不厚的方干片成薄片,再切成細絲,一般的師傅會片成十片左右,好托的師傅則能片成十五、十八片之多,而剛才大屏幕上播放出小屏時,鞏利可是一聲聲數(shù)了,陸小魚可是把那塊小方干足足片了二十片。
許言嫌鞏利煩,心里卻給了陸小魚一個很高的評價。
和“燒四寶”一樣,看似清淡,但這一口干絲入口,卻是滿口鮮香,完全不是素菜的感覺。
只能吃出豆香,卻吃不出半點豆腥味,反倒是另有玄妙。
“嗯,嗯……”鞏利吧唧著嘴,扮美食家,“這里夾雜著火腿絲、筍絲……”
“蛋絲、雞絲、木耳絲……”王小亮接話,惹得鞏利瞪他,嫌他多事。
許言笑笑 ,“我這一口里有銀魚絲、蛭干絲,這刀工的確是不錯。想來要是做文思豆腐也是做得很好的。”文思豆腐也是一道準揚名菜,是要把嫩豆腐切面頭發(fā)絲一樣的細絲烹飪,最考刀工。
“這道大煮干絲,在以前叫‘九絲湯’。當年,可是乾隆皇帝夸過的御膳——‘揚州好,茶社客堪邀。加料干絲堆細縷,熟銅煙袋臥長苗,燒酒水晶肴!1”
沒聽過這詩,不過不妨礙鞏利贊聲好,還問了句:“這個水晶肴,是不是‘水晶肴肉’?”
見許言點頭,他還夸張地贊道:“清朝那時候揚州人生活真是爽!怪不得都要‘騎鶴下?lián)P州’了。享用,太巴適了!”
大菜基本上完,接著是一道素菜,“香菇菜心”,這會才體現(xiàn)出陸小魚特訓的成效了。
之前幾道菜都是燉煮的,沒機會顛勺,可這會大火快炒,個子算不得太高的年輕女廚師一手端起雙耳鍋,連在鍋后的人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口大鍋,火龍四竄,那叫一個耀眼。
哪怕是剛才挺白雪的那個食客也瞪大了眼,“金剛芭比啊!”
鞏利直接一口笑噴,但為了維護他家小魚妹子的形象,還是撐住一本正經(jīng)地道:“這才是廚師應該有的水平呢!”
轉(zhuǎn)頭小聲問王小亮,“你能端起來不?哥是不是得去健身房練練了?”
正搖頭的王小亮瞥一眼大屏幕,冷幽幽地道:“一起啊……”
小炒上桌,翠綠的菜心,棕褐色的香菇,看著就有食欲,連只愛吃肉的鞏利也連著吃了好幾口。只是——
“這獅子頭……”不會真要砸鍋吧?!都這個時候了還不上來!也看菜單可就差這一道菜了呀!要是真的要弄個三小時,那這桌宴席可就算是徹底完了,誰會耐著性子等三個小時呢?
1:《望江南》清??惺庵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