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拍暈草魚,陸小魚沒有像有些選手一樣另選了去鱗器,而是就著手中的中式菜刀,直接去鱗。
她的動作很快,力度恰到好處,若是有人站在旁邊看,就會見到銀色的魚粉鱗輕輕飛濺,好似雪片一樣落下。
再細看,就會發覺這條草魚雖然魚鱗被刮去,但魚身上卻沒有半分傷痕,就好像這條草魚它原本就沒有長鱗而不是被人暴力把鱗片去掉一樣。
手中菜刀平放,輕輕一劃,就把魚腹開了一個洞,因為是做水煮魚,并不要求保持魚身完整,陸小魚是直接一片到底,把魚腹的口子開得很大。
手指探入,輕巧的摘下魚的苦膽,陸小魚這才接著摘除其他內臟。
魚苦膽是最容易破的,一旦破開魚肉就會被染上苦味,所以陸小魚每次處理魚時都會最先處理這個部分。
接下來就簡單許多,去腮,去筋,這個筋就是除魚腹中的一黑膜,這個也是魚發腥的主要來源。一般來說,有很多人去除這層黑膜時不一定能夠全去除掉,因為太薄又緊緊貼合,有的時候撕不太凈。
但這種事對于陸小魚來說,全不是事兒。
不過兩三分鐘,魚就已經清理干凈。
直接把魚劈成兩半,陸小魚輕輕把魚肉片成薄厚適中的魚片,用嫩肉粉加調料腌制,下到水煮魚里的魚片不同于生魚片,是不能太薄的,太薄了容易碎,不好夾;太厚了又不入味,所以這個厚度一定要適中。
魚頭劈成兩片待用,魚排也一樣劈成數段,一會會先下到鍋里煮出魚湯來。
這時候已經有人開始起鍋燒油,開始料理魚了。
陸小魚仍是不緊不慢地處理手下的黃豆芽。
從食材柜里取的食材其實已經經過處理,像芹菜、青蒜這些都是摘好清洗過的,就是黃豆芽也經過篩選清洗過了。
但對陸小魚來說,這樣的處理還不夠。黃豆芽這種食材處理不好豆腥氣會很重,像眼下她手里這份,有些泡開的豆皮都沒有篩凈,肯定是會有腥味的,而且豆芽根也達不到陸小魚處理的標準。
她這頭摘黃豆芽,旁邊已經把一條鱸魚上鍋清蒸的選手直撇嘴,“一個小時啊……”
“要你多事?人家陸師傅有自己的節奏,要你管——女人嘛,當然愛干凈了……”另一個選手拿眼直白他。
可不是,多什么事,要是陸小魚在規定時間內沒有完成作品,他們就少了一個選手,小子多什么事呢?
旁人有什么心思,陸小魚才不理會,低著頭,她的手飛快地擇摘著菜籃里的黃豆芽。
“真是不夠折騰的,這時間還不夠摘……”說話的廚師聲音一頓,忍不住眨了眨眼。
摘豆芽這種活簡單卻實在是煩瑣,想摘得干凈就得花費時間精力,以他自己來說,要摘陸小魚那一小堆豆芽,總也得半個多小時,眼睛得緊盯著,一下一根,不敢有半點分心。
可陸小魚這會兒摘豆芽,卻好像根本沒有細看一樣,手指飛快,好似跳舞一樣,輕盈靈巧,不像是在摘菜,倒像是彈鋼琴,帶著某種說不清的韻律。
她手下的那一堆黃豆芽,就那樣肉眼可見地快速減少,竟是不到五分鐘就被摘完了。
“該不會是根本就沒有好好摘吧?”瞪眼嘀咕,他看看旁邊摘下來的豆芽根和一些豆皮,又覺得陸小魚是真的好好認真地摘了。
他一心看著陸小魚,連自己手中刀正在切香蔥都忘了,手一歪,不禁“喲”的一聲,還好收得快 ,沒傷得太深,可就是這樣到底還是劃了一小道。
“倒霉!”他小聲報怨,把手指含進嘴里,驚訝地看到陸小魚竟又在洗菜。
還真是不怕麻煩,明明都是清洗過的,居然又再洗一遍。
發出“切”的一聲,他終于不再看陸小魚,專心自己的事。
陸小魚可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是在瞎折騰。
菜是被清洗過,可是這種清洗對陸小魚來說還不夠。
不說別的,單只是嗅,她已經能嗅到除了菜本身其他的氣味,這樣的菜在風味小店是不能用的。
手盡量不去碰觸菜,陸小魚用純凈水把手頭的菜又沖洗了兩遍,這才轉身刷看似干凈的鐵鍋。
一切都清洗干凈,她才伸手把拿來的調料拿到面前,一一分撿。
她早就習慣把每一樣食材或是調料擺在自己使用最方便的位置,任何一點差錯都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沒有去看時間,哪怕已經有選手舉手叫“完成”,她也好似根本就沒有聽到。
點火上鍋,大火冷油,陸小魚最先入鍋的不是別的,正是黃豆芽,一般來說水煮魚的豆芽是要用水煮過,但陸小魚覺得那樣不夠香,所以她選擇的是過油,油不是很多,防的是過于油膩。
把黃豆芽過了油,她沒有直接放進盆里備用,而是倒在吸油紙上吸油。
處理完,她才再起火,這次卻是用文火爆香了花椒和干辣椒段,撈出一半,才上豆瓣醬。
對于很多川菜來說,郫縣豆瓣就是靈魂,那種特殊的醬香辣味,讓多少川人為之著迷。
翻炒之際,那股香辣味彌漫全場,像這種烹飪學校的大操作間,排煙設備并不是很好,以至以那股子香辣味比平時更加明顯。
只要能吃辣的,聞到這股辣味無不為之精神一震,下意識地往陸小魚這邊看過來。
有那做清蒸的,不免在心里抱怨幾句,在氣味上,這類香辣的,鑊氣十足的菜肴的確比清蒸類的清淡菜要勾人,可以說,還沒開賽,有些人已經覺得自己輸了先著。
水煮魚這道菜準備時間可能要長一點,真正制作的時間并不太長,事實上,以魚為主食材的菜制作時間相對都不算太長,和其他肉類相比,魚要吃個“嫩”氣,制作時間自然也就會短一些。
不過十分鐘,陸小魚的水煮魚就出了鍋,她剛剛裝盤完畢,有聽到“叮零”的鈴聲。
時間掐得正正好好,八位評委和三位導師也都走下了舞臺,這會兒倒不像是做節目了,很有點廚師考試的意思。
廚師考試時,就是這樣,監考的老師很隨意地拿著筷子在灶臺間試吃,只不過現在比那個更講究些,每位評委和導師身后,還有司儀跟著,備有溫水,每位評委試過一道菜之后,會漱口后再試下一道菜。
陸小魚的灶臺排位較后,不過她倒是一點都不緊張。
趕在最后一刻把菜做好的好處就體現在這兒了,評委們一路走過來,她全不擔心自己的菜會涼掉,魚這種菜,涼了就會發腥,再好吃也會打折扣。
像第一個完成的那位師傅這會兒臉色就很是難看,他第一個完成,滿心以為會立刻被試吃,哪知道足等了有二十來分鐘才開始試吃,他做的那道香煎三文魚已經涼透了,得多虧了三文魚肉質鮮美,要不然評委們可能根本都不會入口了。
陸小魚身邊那位做清蒸鱸魚的臉色也發青,一個勁念叨:“快點、快點……”
可他再念叨,人評委也不會聽啊,他也只能看著評委團們一個一個操作臺走過來,一道一道魚品過來。
陸小魚沒有理會旁邊碎碎念的廚師,一雙眼只盯著那幾個評委,他們在哪個操作臺站得久一點了,對哪道菜多吃了一口都看得清清楚楚。
鼻翼輕動,全場的香味都嗅在鼻子里,自動分辨出是屬于哪道菜的香,幾乎光靠嗅覺她就能分析出那道菜是怎么做的,用了什么材料。
對手還是滿多的呀!只不知,這一次,沒有食材上的優質了,她還能不能做出讓人一品難忘的人間風味。
過了十來分鐘,一眾評委才走到陸小魚的操作臺前。
目光一掃,黃英華先笑了,“小陸師傅果然是咱川省出來的廚師,口味和黃師傅一模一樣!都是水煮魚。你們都嘗嘗,我們川菜里的水煮魚那真是吃不膩的。”
招呼著眾人試吃,黃英華自己卻沒急著動筷。
光是從“色”“香”上看,陸小魚這道水煮魚可以打十分了,這紅艷的湯汁,翠綠的香芹、青蒜,泛黃的黃豆芽,臥于湯汁沉浮的魚塊,光看賣相,絕對是高分,還有那股子香辣的味道,哪怕是再挑剔,都能打個高分。
可就是這樣,黃英華也沒覺得陸小魚這道菜能贏過黃震川。自己侄子是個什么水平他太了解了,剛才試吃時更是覺得侄子今天這菜做的比往常更出色。
更何況,從食材上來說,黃震川拿到的是一條烏魚,而陸小魚只拿到了草魚,從兩種魚來看,草魚已經低了一檔。
不過本著公正的態度,在幾個評委試吃過后,黃英華還是伸了筷子。
一筷子入口,他的目光一凝,發出低低的一聲“呀”,再品了品,他直接伸筷子輕輕一拔,看了看,就了然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徐美如正把一筷子黃豆芽放進嘴里嚼,“有焦香氣,更酥脆些——這是用油炒過的。”
林寬也點頭,“這和剛才那道水煮魚有些不同!
“是有些不同,剛才那道是傳統做法,這一道略有改進,放了二荊條,有鮮辣椒的鮮辣……”黃英華說得很中肯,人情是有,但在專業上頭,他向來是公正的。
陸小魚卻是小聲說話了,“黃會長,水煮魚八幾年才正式成為一道名菜的,說到傳統可能還是有點點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