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正因為這樣絕佳的肉質，因特殊環境而與生俱來的豐富營養，鹽池灘羊才能三入國宴，成為羊肉的“貴族”。</p>
<p>這鹽池灘羊，陸小魚可是久聞大名，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沒有錢）吃，現在能有這樣的機會，她自然要好好大吃一餐了。</p>
<p>今天大師傅處理羊肉的手法極樸素，沒有任何花樣，就是極簡單的燉。</p>
<p>可就是這么簡單的燉，卻把羊肉的肉香發揮到了極致。大塊的肉，帶著骨頭，丟在鍋里沉沉浮浮，鍋還沒完全開，那股子肉香就已經飄出去了。</p>
<p>陸小魚偷溜到廚房偷師，發現肉鍋里沒有多余的作料，就是蔥姜，外加一點花椒和一把紅辣椒，再沒其他的香料，越是簡單越見本味，灘羊獨特的香味遮都遮不住。</p>
<p>守在鍋邊，陸小魚一直盯著那鍋肉，只見煮沸后鍋里的肉湯清澈，羊肉的脂肪團聚于表面而不會混濁肉湯，和平常的羊肉湯完全不同。</p>
<p>最讓人饞的是那個香味兒，濃郁得就好像有了生命似地直往人鼻子里鉆，不說守著鍋的陸小魚，就是外頭在石窟里工作的人也被勾出來了。真正是“屋里煮肉屋外香”。</p>
<p>香得陸小魚口水都要滴在衣裳上了，咽了下口水，她不好意思說偷吃一塊吧，轉身出屋，祝融回頭瞥她一眼，直接伸了根手指指向她的——下巴？</p>
<p>陸小魚眨著眼，條件反射地去抹嘴巴——真流口水……</p>
<p>“祝老板……”壓低聲音低喝，陸小魚直想揪人大喝——明明她還是淑女得很，哪里有流口水了？</p>
<p>祝融嘴角一撇，扭過頭去懶得理她，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鄙視她裝什么淑女啊！</p>
<p>羊肉飄香，誰聞到誰饞，連大千先生今天都足足提前了四個多小時收工。</p>
<p>平時都是斯文人、藝術家，可這會兒吃起羊肉來，哪個還講究那么多，也不讓大師傅把羊肉拆散了，就這么捏著骨頭棒子啃。</p>
<p>一屋子人，除了兩位夫人還講究點只用筷子拈著沒骨頭的小肉塊吃，其他的都是直接上手，手抓著羊肉，狠狠一口咬下去，滿嘴的香，香到讓人要忍不住閉眼嘆氣，滿足啊！</p>
<p>有那好酒的，早就忍不住喝上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豁開了，吃歡了喝美了，還要唱上一段，斯文人放開了也和沙漠上趕駱駝的漢子沒什么兩樣，也是，這些日子日曬風吹不說，整日忙著臨摹壁畫顧不上修整自己，一個個的，就是原本是小白臉現在也成糙漢子了。</p>
<p>今天高興，大千先生也沒拘著弟子們，笑看著眾人歡暢，還時不時地跟著笑上兩聲。</p>
<p>羊油滴在胡子上，大千先生顧不得用二夫人遞過來的毛巾擦胡子，先喝了口羊湯。</p>
<p>微瞇了眼，口味片刻才嘆道：“這個羊肉湯實在是好喝，不像咱們川蜀的山羊帶著一股子膻味……不過，就因為沒膻味，吃著好像有點味兒淡了些，還是要加些羊雜才好。這要是用上回采的鮮蘑菇熬湯，那味兒才叫鮮。可惜了，你們來的不巧，這幾天沒下雨，不過就是下雨也沒時間去采蘑菇了。”</p>
<p>祝融嘴角微牽，沒有說話。</p>
<p>陸小魚卻敏感地捕捉到重點。她可沒忘了來敦煌是為了什么。</p>
<p>羊雜蘑菇湯，聽起來就鮮，寒冬里一碗鮮美的羊雜湯，再挑剔的舌頭也會被征服了。</p>
<p>湊近身體，陸小魚急得聲音都有些尖了：“先生，在哪里能采到蘑菇？我看著說不定這兩天就會下雨，到時候我們去采蘑菇——也好讓先生嘗嘗鮮。”</p>
<p>大千先生聞言失笑：“要是這老天爺真如你愿下了雨，那我還真就想嘗這口鮮了。再往沙漠里走個十來里路，有一片胡楊林，只要下雨那里一定會生蘑菇——這蘑菇啊，有時候就和人一樣，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綻放生命呢！”</p>
<p>沒心情聽大千先生感慨了，陸小魚的心臟都在狂跳：“胡楊林？那不是巴楚蘑菇？啊，不是不是……”</p>
<p>《舌尖》看多了，這里可不是巴楚，人家那巴楚蘑菇可是巴楚縣特產，不過既然都是胡楊林里長的，應該差不了多少。</p>
<p>這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的，陸小魚的全部心思都在那片胡楊林里了。</p>
<p>等收拾妥當，身邊沒外人了，她就眼巴巴地盯牢了祝融。</p>
<p>祝融好像是沒感覺似的，靠在石墻上，仰著頭看星空。</p>
<p>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夜色沉沉，今天天不大好，不知是不是風刮太大了，天色暗沉沉的，連星星都看不到，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p>
<p>“咳……”陸小魚咳了一聲：“祝老板，咱不是為了羊雜湯來的嗎？你看啊，大千先生這樣的美食家都覺得鮮的蘑菇，那肯定是好蘑菇……”</p>
<p>陸小魚說了半天，連嘴巴都干了，可祝融卻像什么都沒聽到，只是靜靜地望天，直到陸小魚忍不住在他耳邊重重連咳兩聲，他才轉過頭來。</p>
<p>目光冷淡，可那神情分明是在說“然后呢？你說那么半天，和我有什么關系啊”？</p>
<p>“怎么沒關系呢？你帶我來敦煌不就是……”被祝融那樣盯住，陸小魚沖口而出頭一句話之后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p>
<p>只能扁了下嘴，咬著下嘴唇哼唧：“那個……明天——下雨吧！”</p>
<p>祝融挑了下眉，用“看白癡”的眼神看陸小魚：“你要不要看醫生？”</p>
<p>“看什么醫生啊？不是，祝老板，你不能這樣……明明就是帶我來學做羊肉湯的，既然這樣，你能不能認真點？你看，只有下雨才能長蘑菇……”咽下一肚子不滿，陸小魚強作笑臉，賠笑道：“咱明天下雨唄！”</p>
<p>“還說自己不用看醫生！？陸小魚，你到底是病得多嚴重，才會覺得和我說一句，明天就會下雨呢？”</p>
<p>“怎么不會……啊！”陸小魚一拍手，恍然大悟似地看著祝融：“你看看，我真是糊涂了，你是管火的，不是雨伯，不過就算不是司雨的，可大家都是神仙……”</p>
<p>伸出食指，祝融一指頭重重戳在陸小魚的腦門上：“醒醒！天還亮著呢！既然睜著眼睛就別做白日夢！陸小魚，如果你記性不好，本神君就再提醒你一句，人間界現在就只有本神君一個神仙——還什么司雨之神！要是下雨得靠雨伯，那這幾十年世界不就早成沙漠了？什么事都往神仙身上扯，虧得你還讀了那么多年書，傻不傻氣！？”</p>
<p>陸小魚只覺得自己不只是腦袋被戳中了，連同小心臟都被戳得生疼。</p>
<p>“我、我……明天到底下不下雨啊？！”咱別的神不神的就不提了，她就是想知道明天能下雨不？能采蘑菇不……</p>
<p>祝融白她一眼，連話都懶得回了，站起身轉身就走。</p>
<p>“你、你……”深深吸氣，大口喘了兩口氣，陸小魚到底還是咽不下去這口氣，小聲嘀咕：“還裝、還裝！你就裝吧，祝融。你當我不知道你現在神力微薄，連個裝修都累得臉發白了！現在更是，雨都下不了了吧？哼，你再和我裝，我也不信你了，讓你連一個信徒都沒有，早晚虛死你……”</p>
<p>一句話出口，陸小魚猛地捂住自己的嘴。</p>
<p>有些膽怯地往祝融離去的方向看了眼，沒看到人影，才算是松了口氣。</p>
<p>好吧！她覺得自己無意中真相了。</p>
<p>在人間界這么滯留了幾十年，沒人信仰，沒有供奉，神力漸弱，生命漸虛，說不定再過幾十年或是幾年，他連存在都沒辦法存在了呢！</p>
<p>要不是因為這，就祝融那脾氣，怎么可能會有耐心和她周旋，什么廚不廚神的，她的愿望關他什么事呢？</p>
<p>晃了晃腦袋，陸小魚并沒有因為這樣的真相而得意，也沒覺得可以有恃無恐，可以以此拿捏祝融，反倒有那么點替祝融覺得悲哀了。</p>
<p>“就這么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唉，也是神君您倒霉！不不……這說什么呢？本仙女也是潛力股好不好？不能自己瞧不起自己！”</p>
<p>拍了拍腦袋，陸小魚從衣服里摸出手機。</p>
<p>明明說是夏天的，可敦煌的夜比蓉城的冬天還冷。</p>
<p>“錦鯉、錦鯉……哇！”手機的天氣預報真的報有雨，雖然報的是2018年的，可陸小魚卻還是大大覺得有希望了。</p>
<p>“不管怎么樣，死馬當活馬醫了！再怎么著，也有一線希望不是……”</p>
<p>第二天早上，陸小魚還迷迷糊糊的，就聽到水聲……</p>
<p>翻了個身，她咕喃：“媽，水龍頭又沒關嚴……”</p>
<p>眼珠子轉了轉，陸小魚忽地一下跳起來，跳下土炕鞋都沒穿好就往外跑，也不知絆在什么上了，差點就一跤趴在地上。</p>
<p>真的下雨了！幸運女神真的站在她這一邊。</p>
<p>陸小魚捏著拳頭，站在門口看著順著屋檐嘩嘩而落的雨幕，直想尖叫。</p>
<p>眼角一轉瞥見祝融，她嘴角立刻就扯了起來：雖然祝融嘴硬，但對她還是滿……</p>
<p>“昨天晚上天陰成那樣，連顆星星都看不到，我就說要下雨！張先生，這雨八成會下一天，您還是也歇著吧……”</p>
<p>快要出口的謝謝哽在喉間，沒法說了。</p>
<p>陸小魚裝著嗓子癢，輕咳了兩聲，暗自在心里吐槽：你真是想多了，瞧瞧你那傻樣兒，連陰天都看不出來是吧？看不出來也沒什么，可你不能那么自作多情啊？可虧得沒去道謝，要真去謝那一聲可真是……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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