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忙乎了那么久，終于可以開業了。</p>
<p>為了采購食材，陸小魚跟著祝融在紹興酒坊篩過酒；在郫縣豆瓣醬廠里翻過缸；在閬中古鎮采藥制曲釀過醋；在西允摘過二荊條，在威遠縣摘過七星椒，坐在檐下竹椅上，看著陽光把鮮亮的海椒曬成一串串紅色的希望； 在漢源山里采過花椒，在夜里枕著稻草聽著花椒迸開的微響； 在寧夏河谷區彎腰割過麥，用三昧真火燒出新麥的香，舌尖一舔，盡是滿足……</p>
<p>在這之前，陸小魚從沒有這樣近距離接觸過這些食材的真本，沒有真切感知過大自然饋贈給人類的到底是怎樣豐厚的禮物。</p>
<p>看著廚房里裝滿的瓶瓶罐罐，她有從過有過的滿足。這些，都是她親手得來，雖然比在菜市場買要辛苦許多，可每一樣都有比市場貨更好的品質。</p>
<p>因為祝融的反對，到底沒有放鞭炮，也沒有貼開業大吉的字樣，陸小魚只和媽、于亭打了聲招呼，說開業了，就這樣了事了。</p>
<p>于亭還在報怨：“你可真是的，開業當然要請客了，就算你沒什么朋友，孃孃總有朋友吧，叫過來收點禮金也好啊！”</p>
<p>“還是算了……”</p>
<p>“算什么算，孃孃以前也隨出去不少禮，收回來些也回點本啊！”</p>
<p>陸小魚訕訕地笑，到底還是沒有提請客的事兒。</p>
<p>開業當天，靜悄悄的。已經搬到鋪子的陸小魚三點鐘就起來了。</p>
<p>沒敢驚動祝融，她一個人躡手躡腳地進了廚房。</p>
<p>早就**練成熟手了，先把牛肉燉上，再和了面，一切準備工作做完，她滿懷期待地坐在門口看著天光漸亮，街面上人聲漸響，可，等了很久，都沒人走進她的小店。</p>
<p>“沒關系，沒關系，又沒掛牌子，誰知道這里開了家新店呢！”</p>
<p>自我安慰到中午，還是一個人都沒進門。陸小魚有些沮喪，忍不住怨祝融：“你看看，祝老板，我就說了得貼個開業大吉，放個鞭炮，要不然連招牌都沒有一個誰上門啊？”</p>
<p>眼珠打轉，她賠笑道：“要不這樣，不掛牌匾，我做個廣告牌立在門口嘛！”</p>
<p>祝融轉目：“你覺得我會同意？”</p>
<p>“我覺得……你不會同意。”陸小魚縮回一邊，只當沒說過那話。</p>
<p>熬過了中午，還是沒有人來。</p>
<p>陸小魚給自己和祝融煮了碗面，還嘆氣：“再沒人來，這面到晚上就不能用了。”</p>
<p>“丟掉。”</p>
<p>“丟掉，好、好可惜。”陸小魚不敢多說別的，小聲道：“要不，我把面做出來，送人吃好不好？”</p>
<p>祝融擰起眉，過了半晌才道：“你要送人隨便你，但不準你提‘灶神餐廳’，我嫌丟臉。”</p>
<p>“不提不提……”陸小魚忙擺手，轉頭小聲嘀咕：“風味小店。”</p>
<p>這些面有了著落，陸小魚心里倒沒那么慌了，臉色也好看了許多。</p>
<p>尤其是午飯后，有人進門，她更是笑臉相迎，迎上去才發現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她之前來打探房子情報吃面的那家老板娘。</p>
<p>“老板娘，這是來……”看來是打探情報的，別人可能不知道，可兩家就在斜對面，老味牛肉面的老板娘肯定是知道她們家開始營業了的。</p>
<p>“我這不是知道你們營業了，過來看看嘛！”面店老板娘張翠珊是個四十左右的女人，穿著一身花衣裳，戴著一條滿是油污的圍裙。</p>
<p>進門來先四下張望，先是被祝融的顏值驚得一臉愛慕，轉頭又被那一面水族箱驚呆了。</p>
<p>“哇，你這裝修可是夠豪華的呀！”張翠珊眨巴著眼，壓不住那股酸溜溜的味兒：“你家這店面也沒比我們大多少，裝這么好做什么啊？我看著，好像你們家一天都沒進人似的啊！”</p>
<p>說完了她往高處看：“你們家是主營什么啊？家常菜還是……面啊！”嘴角抽抽，她的笑帶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我說小陸啊，你家也賣面啊！怎么的，你家這牛肉面前頭加個名字就飛上天了？88一碗，你可是真敢要價，這么黑人誰敢來吃呀？”</p>
<p>正說著話，有人探頭看進來。</p>
<p>陸小魚忙笑著招呼，那探頭看的男青年走進來，也是被水族箱驚到，再看定價，更是一驚。</p>
<p>“哇，老板，你家牛肉面好貴呀！別說是張大千吃過，就是美國總統吃過也太貴了！”</p>
<p>他這么一說，張翠珊立刻就接道：“就是就是，我都說她這樣不行的了。帥哥，我家面便宜，小碗的小8塊，走走走，對面吃面！啊，對了，那個什么張大千很有名嗎？”</p>
<p>男青年果然順著張翠珊的話轉身往對面去了。</p>
<p>陸小魚氣得不輕，偏偏張翠珊還回頭飛了個眼色，那意思大概就是：你瞧見了，貴成這樣，你等著黃攤吧！</p>
<p>“好、好氣呀！小惡呢？小惡啊，把她記黑本本上。”</p>
<p>氣得直跺腳，卻也無可奈何。</p>
<p>一整天熬下來，竟是沒一個客人。</p>
<p>就是有幾個進門的，也和那個男青年一樣，看到價格轉身就走。</p>
<p>“這世上怎么這么少識貨的呢！”陸小魚嘆氣，自己吃過面，把剩下的面全拉了，也不求祝融，自己用手推拉桿車拉了就往街上去。</p>
<p>她之前輕過的時候，知道附近的環衛工人經常聚在一個工地外的小棚子里休息。這會兒應該下班了正在棚子里收拾準備回家。</p>
<p>直接拉著車去了棚子，探頭一看，果然有五六個環衛工人正在收拾東西。</p>
<p>陸小魚忙叫人：“叔叔、孃孃好，下班了是吧？我是……嗯，我剛煮好的牛肉面，過來吃吧！”</p>
<p>像陸小魚這樣的人也有不少，幾個環衛工人又是道謝又是要給錢的，陸小魚自然不會要錢，笑盈盈地招呼幾個叔叔孃孃坐，自己撈了面送到他們手上。</p>
<p>“咦，這個面好香啊！不是，我怎么聞著有一股酒味呢！”一個叔叔直吸鼻子。</p>
<p>“你啊，又是酒蟲上腦了，還酒味……”一個孃孃嘴上笑罵，把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這才捧起碗，挑起筷子吃了一口，立刻眼睛亮了：“這面可真好！肯定是今年的新面，我一吃就吃出來了，這味真好……呀，還真別說，這牛肉里有股酒味，嗯，像是黃酒……”</p>
<p>“好吃好吃，真好吃……”一個大叔幾口就把碗里的面吃完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桶里。</p>
<p>陸小魚立刻笑著要接碗再挑面，大叔不好意思忙起身過來：“我自己來自己來，妹妹啊，你說我們這么白吃你這么好吃的面怎么好意思呢！要你實在不收錢，就說說我們能幫你干點啥活不吧！”</p>
<p>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孃孃眼珠一轉，很精明地道：“妹妹，是不是要找記者來采訪，我們肯定把你夸上天。”</p>
<p>立刻紅了臉，陸小魚忙擺手：“不是不是的……你們別誤會，我就是……開了新店，沒有一個客人，東西不做也浪費了，叔叔孃孃，你們喜歡吃就好，千萬別有負擔了。”</p>
<p>“呀，怎么會沒客人呢？這么好吃的面！”大叔立刻拍胸脯：“說你們店開在哪兒？叔叔明天就去吃！幫你帶客人過去……”</p>
<p>“謝謝叔叔啊！”陸小魚嘴上道謝，卻不說店開在哪里，更不說叫什么名字。</p>
<p>那么貴的價格，可不敢讓這些叔叔孃孃光顧，就是她媽那樣的，估計也不會吃那么貴的面。</p>
<p>等人吃完面，陸小魚拒絕了他們要去洗碗的話，拉了車就走，等她走了，那幾位才反應過來：“呀，小姑娘也沒說店開在哪兒呀！”</p>
<p>“不說就不說吧！肯定是開在附近的，等以后知道哪家店再去捧場。”</p>
<p>陸小魚早就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一天沒客人她也能理解。新店，沒招牌，價格貴，沒客人也正常嘛！總之，既然開了店就要堅持住。</p>
<p>第二天，陸小魚忍著，第三天，陸小魚就有點沉不住氣了。可看看祝融穩坐鉤魚臺的穩重樣，到底把到嘴邊的喪氣話咽了回去。</p>
<p>左右食材也沒浪費，幾位叔叔孃孃可是吃得很滿意。</p>
<p>第四天，陸小魚還是起了個大早，燉上牛肉，和好面，就坐在門口發呆，照她的經驗，再等一會天亮了，這條小街就漸漸活了起來，有好多人出來吃早餐，斜對面的老味牛肉面常常爆滿，那家賣包子稀粥油條的也總有客，再遠點還有肥腸粉也挺火……</p>
<p>“美女，開店呢嘛！”</p>
<p>陸小魚打了個機靈，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忙站起身應道：“開店的！要吃早餐？”</p>
<p>說完話她才看清面前的人。</p>
<p>昏光里，可以看出眼前是個美女，裹著巴寶莉長風衣，風起時露出一角紅裙，波浪發，臉上殘妝未褪，眼神有些迷茫，臉上滿是倦怠之意，看得出這是一個剛剛結束夜生活的女人，漂亮卻帶著點風塵氣。</p>
<p>刻意避開了目光，陸小魚沒有再盯著看，只是讓開身，笑著歡迎：“進來坐啊！”</p>
<p>和其他人一樣，進來先被水族箱驚艷到。</p>
<p>美女隨口問：“有什么吃的？”說話時還噴著酒氣。</p>
<p>“牛肉面！張大千牛肉面。”陸小魚捏手，沒報價格。</p>
<p>“來一碗！”美女說完沒聽到回答，轉頭看有點忐忑的陸小魚：“還沒好？”</p>
<p>“不是，那個，價格在那上面……”陸小魚轉過頭沒好意思自己說價。</p>
<p>但不說價就上面，過后怕會被說宰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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