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汐認識苓香是因為喻成良。
苓香剛到匯香樓的時候,整個洛陽喧沸一陣子,而那時先帝病重,喻成良每日侍奉,心中煩悶無處可解,還是謝江安帶他去的匯香樓。
再后來,旁人若想見苓香,只得等到喻成良忙時才能見到。
林月汐見她,是在成王府上,當時她坐于琴后,一襲白衣散落在地上,頭上銀釵映著窗外的柔光,她低垂著頭,紅潤的面頰在眼前隱約。
林月汐推開門,見一女子背對門口而坐。
聽見有人進來,她緩緩站起身,款款行至林月汐面前,微微躬身施禮,衣帶在身后飄搖兩下落在身側。
林月汐垂首回禮,輕聲道:“苓香姑娘不必客氣,我來……”她回過頭去看了看門外,轉身去將門掩上,一手虛扶苓香,兩人進屋中落座。
苓香這才舉目看向林月汐,許是見她臉面更似女子,眉頭微皺,面露疑色。
林月汐淺淺一笑,道:“我是來向姑娘打聽個人。”
苓香面上疑慮更甚,許久才開口:“公子要打聽何人?”
林月汐一手摁在案上,身子稍稍前探,壓低了聲音,問道:“姑娘當知季元清季公子吧?”
苓香一愣,意味深長地盯著林月汐打量許久,道:“姑娘問他作甚?”
林月汐聽她叫自己姑娘,全無惱意,放肆一笑,抬手指了指苓香,“苓香姑娘果然聰慧,名不虛傳!
“那你告訴我你問他作甚?”苓香繼續問道。
“他是匯香樓的?桶,經常陪他的叫什么?”林月汐對于苓香的問題避而不答,開門見山地問道。
苓香垂眸一笑,“季公子的確常來,不過可沒有常陪他的,他這個人好新鮮,回回來回回換,我可不知道你問的是哪個?”
“今天出門的那個。”林月汐問道。
“姑娘為何不去問常媽媽。”苓香笑道。
“想那常媽媽必收了季元清的銀子,定然不肯說的,況且,萬一她去告訴季元清有人打聽他的私事,我豈不是惹禍上身!绷衷孪。
苓香掩面笑了一陣,“姑娘就不怕我去告訴季公子?”
“你不是那樣的人。”林月汐淡淡地道,“若不是確信姑娘不去說,我也不會冒著風險來找姑娘問!
“你我初次相見,你又怎知我是什么樣的人!避呦愫鋈徽珕柕馈
她當然知道。
常媽媽說的那個貴客就是喻成良。
這幾年里,雖然成王的境遇并不太好,苓香依舊未改初心。
至于季元清,自然費盡心思要見到苓香,苓香借故推脫,甚至以死相逼,常媽媽才不得不把收了的銀子又退還給季元清,還白送給他四五個姑娘才算作罷。
她當然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
林月汐低頭不答,苓香思量一番,淡淡地道:“你說的是桂香吧。季元清最喜歡的就是她了,又會說些蹊蹺話,又勤快會伺候人,今日正好見她出門去了!
“姑娘與她關系如何?”林月汐又問道。
苓香淺笑,淡淡地道別:“素日里都互稱姐妹,可是這匯香樓都是什么樣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誰跟誰是真心相交呢!
林月汐見她有些憂色,知她在匯香樓過得不算好,剛想勸慰幾句,苓香抬起頭,輕聲道:“姑娘該走了。我等人快到了。”
她等的人,是成王哥哥吧。
許久不見了,或許多呆片刻便能見他一面。
這些年他過得好不好?
早就聽聞宣王繼位,成王被迫遠離朝政,甚至連成王府邸都四處是喻宣良的眼線,莫說重整旗鼓,他在洛陽幾乎寸步難行。
真的,好想他。
林月汐呆呆地看著苓香,苓香抬起手在她眼前輕輕晃動兩下,“怎么了?”
林月汐緩過神,強笑著,“沒事兒,既然姑娘有事,我先走了。多謝姑娘相助。”說著,她站起身,向苓香屈身致謝,苓香微微頷首回敬。
出了門,林月汐倚在門外,滿心里都是成王。
她咬咬唇。
不能見。
她如今這個模樣,怎么能去見他。
林月汐定下神來,起身往外走,一直往北走,走到樓梯處,她一抬眼,見樓梯下兩人正與那老鴇攀談,老鴇喜笑顏開地拉著前面那人,不住地寒暄,聽見樓上聲響,老鴇抬起頭來,一見是林月汐,立刻放下心來,拉著那人的手臂笑道:“苓香正在樓上等著成王爺呢!”
成王抬起頭,面上笑容如春風般和煦,林月汐只看了一眼,立刻低下頭去,急匆匆地下樓去。
成王和跟隨的那人撇開老鴇上樓去,林月汐深深地埋著頭,甚至連氣都不敢吐,緊緊地咬著下唇,扶著圍欄的手在發抖。
終于擦肩而過。
林月汐松了口氣,定了定神兩三步躍下樓梯。
“林姑娘?”
身后的一聲,讓剛剛安下心的林月汐又是一顫,她屏住呼吸站住了。
說話那人退回來,繞到林月汐面前,林月汐低著頭,他不得不彎下身去打量,一番打量之后,他忽然問道:“可是林三爺?”
林月汐微微抬眼看去,這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
他知道自己是三爺,難道是在琴川見過?
柳?
這是在燕璋樓遇見的柳公子?
看他眼色,想來也不太確認自己是不是林月汐,林月汐索性抬起頭,冷冷地道:“公子認錯人了吧?”說罷,她推開柳公子徑直走到老鴇身邊,扔給她一錠銀子,帥帥袖子,出了匯香樓。
聽聞身后熟悉的一聲:“寧元?怎么了?”
這個聲音一如六年前那般溫和柔軟,林月汐心頭一顫,不禁停下來。
如果她此刻回頭去,或許他可以認出來自己。
可是,不能啊。
謝江齊會給他帶來麻煩的。他的處境已經夠糟了,萬萬不可再給他添麻煩了。
“哦……可能認錯了。那人好像我在琴川遇見的一個人!绷鴮幵洁斓馈
“既是在琴川遇見的,怎會在洛陽。況且,你上來叫人家林姑娘,人家分明是個男子。”
“可是實在太像了……”
“罷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