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成北自顧自地說完這話,自己還沉思著,像是在琢磨著該安排些什么后事,片刻后一愣,也不顧剩下兩人如何氣惱,丟下兩人兀自出去把魏興生也叫了進來。
他滿臉快活地拉著魏興生坐下,魏興生看他這副模樣便生疑,又見林月汐許承澤兩人怒不可遏更是奇怪,直愣愣地看著曹成北。
曹成北殷勤地給三個人倒了水,挨個遞到手邊才又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一臉正色,看上去極其莊重。
“現在呢,這里就我們四個人,今日我們說的話就不要往外傳,除非我死了。”
魏興生聽完這話,連忙看了看許承澤和林月汐,見兩人皆板著臉也不言語,心中更是疑惑,問道:“北爺?你這是做什么?”
“發瘋唄,還能做什么。”林月汐沒好氣兒地回道,說完就開始低頭擺弄著手指頭。
曹成北扯了扯她的袖子,“哎哎哎!說正事呢!認真點兒!”
林月汐把手放下,撣了撣衣裳,正襟危坐,轉頭看向曹成北,臉上一笑,道:“認真聽著呢,北爺繼續。”
曹成北這才滿意,接著道:“閑話就不多說了,開門見山吧。我死了之后······”
話說到此處,魏興生像是明白過來,咳了兩聲站起身直直地奔著房門去了,曹成北只得停下來,叫住他:“干嘛去啊?”
魏興生轉面,一臉嚴肅地看著曹成北,道:“我開門,看看哪兒有山。”
許承澤和林月汐兩人聞言皆噗嗤一笑,立刻又捂住嘴掩住,曹成北顧不得他們,瞪著魏興生許久說不上話。魏興生又道:“北爺,找山頭搬家嗎?”
看他一臉正經地開玩笑,林月汐終于忍不住了,亦板起臉來道:“北爺覺得這一劫不好過,打算帶著我們躲到山窩窩里去避避風頭,所以叫我們來參謀參謀看看哪個山頭靠得住。”
魏興生聞言回來坐下,又道:“這是個好主意。”
“好個屁啊!”曹成北半站起身,一巴掌扇在魏興生的腦門上,魏興生動都沒動,只翻了翻眼皮看了看他。
“老子跟你們說正事呢!”曹成北做怒道,看上去是真的生氣了。
“那你說唄。”林月汐道,又低下頭去,有意無意地擺弄著手指。
曹成北壓了壓火氣,坐了回去,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叩在桌案上,思忖了片刻,他道:“之前就跟老許說過了,我帶三爺走了之后把北東西南幫交給你,現在這話作廢。”
“作廢?”許承澤猛一回頭,盯著曹成北,“你不打算給我了?”
曹成北擺擺手叫他稍安勿躁,接著道:“我想好了,北東西南幫是我一手建起來的,我死了,北東西南幫也就該散了,但是這群人怎么辦?我剛剛也想過了,老許你頭腦靈,又有底子,是個做生意的料,日后這座宅子留給你,你就做點兒想做的買賣,別做木材生意了,怕你膈應。”
“你做生意肯定需要幫手,你就看看幫里誰愿意留下來跟著你,你就挑一挑——哎呀!也沒什么好挑的,都是自家兄弟,愿意跟著你的,你就留下賞他們口飯吃。老子信得過你,相信你不會虧待他們。”
說著他看了看魏興生,“興生啊!我說過,這輩子都認你這個兄弟,我原本也想把你留在老許身邊,也互相有個照應,老許又是個文人,動腦子行,動手就完蛋了,但是,幫里總得有想走的,有家有孩子的那種,也不能強迫人家留在老許這里,要是沒人走,他們愿走的也不好意思先開口,你呢,就領個頭,拿了銀子走人。”
“但是,你不許走遠了,就在琴川,離老許近一點兒,有什么事也好照應——干你家祖上老本行就不錯,就是,那刀啊,是殺豬宰牛的,可千萬別殺了人。”
他頓了頓,許久才抬頭看林月汐,臉上有些歉疚神色。
“三爺,洛陽你還是要去的,我的確不該讓你回岐陵山去,只是去洛陽一路也不安生,我原想叫墨瀟陪你,但是現在看墨瀟那個鬼樣子怕是不行了,我也不敢讓你和他一起。你要想帶個人就跟老許說,幫里的兄弟我都信得過,他們一定能一路保你送到洛陽,到了洛陽之后,你就去找上次在燕璋樓遇見的那個柳公子。”
“我看他對你有意思,也不是壞人,應該不會害你,我看他是真心想幫你······”
林月汐原本聽得好好的,心里還頗感凄然,一聽他提到柳公子,心里這氣兒就不打一處來,直勾勾地盯著曹成北,臉上怒意把曹成北嚇得不敢接著說話了。
她瞪著曹成北,冷聲道:“說呀,接著說。”
曹成北咽了咽唾沫,看著她的臉色,接著道:“我說真的,不過你要仔細一點兒,千萬不要隨便找個人就把終身大事解決了,不過我看他真的和你蠻般配的······”
林月汐笑了笑,揚手給了曹成北一個耳光,曹成北臉上立刻由白轉紅,起了一圈兒紅暈,他愣了愣,又道:“我是認真的。”
話音一落,又是一巴掌。
他微微一閉眼,抬手撫了撫發燙的臉頰,又道:“總比老許給你找的那幾個強多了吧!”
林月汐揚手又要打,被曹成北一下握住了手腕,止在了半空。
林月汐羞惱至極,瞪著曹成北也說不上話來,兩人僵持許久,曹成北緩緩松開手,她便也將手放下了。
曹成北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今天說的話你們不愛聽,你們以為我愛說啊!”
他抬眼看了看魏興生和許承澤,又道:“毛春那事兒我聽老許的,但是我這心里一直很亂,感覺不好,我是真擔心萬一我出了事兒,連個后話都沒有。”
他說得誠懇,三人皆緩緩垂下頭去。
“不過我曹成北命大!”他笑了笑,“等到這事一了,老子還能活著回來的話,今天這些話可就不算數了!誰知道哪天我又改了主意了。”
三人沉默著。
曹成北笑了笑,問道:“你們到底應不應啊?這可是老子的遺愿!”
許承澤先抬起頭來,苦笑著看著曹成北,緩緩點點頭:“只要你愿意拿毛春當當擋箭牌,我都答應你。”
林月汐也點點頭:“你最好活著,你的人你信得過我可信不過,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和我一起去洛陽的。”
曹成北終于真的露了露笑臉,喃喃道:“這等好事,老子也不想叫別人占了便宜。”
說著,他看了看魏興生,在等他的回應,魏興生緩緩抬起頭來,訥訥地道:“只要你活著,我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