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谷中傳來刀劍碰撞之聲,還有隱隱約約的叫喊聲,靈玦遲疑了一下,便輕悄悄地跑到一個石塊下躲了起來,她探出腦袋往山谷中打望,只見原處有一些飛躍的身影。靈玦環視四周,并未看見由云子的身影,她雖然知道由云子在此處收徒定居,但并不清楚有沒有其他人也在此處居住,若是貿然前去碰到壞人,自己小命不保不說,連蒍牧也沒有逃出地牢的機會。
靈玦為了看的更仔細些,便伏下身子趴在地上,慢慢挪動著往前方移動,此處的草木還算茂盛,靈玦想著這些草木應該可以遮住她的身子。
在她挪動了一段距離后,忽然聽見那些刀劍碰撞聲止住了,她急忙抬起頭來,看見那些身影都跑向更前方,排成了一長排,有人從他們面向的木屋中走了出來,站在他們前方,靈玦又往前挪動了好幾步,漸漸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
“由師父!”靈玦大喊著往前方跑去,一個踉蹌又跌倒在泥土上,臉上粘了一些泥土枯草。
前方那些人聽見這聲,都大吃一驚往后面看過來,只見一個圓滾滾的小姑娘在地上艱難地挪動著,企圖站立起來。由云子一看她的身形便認了出來,在這郢都城中他所認識的人里,只有一個小姑娘才會有這么圓潤的身形。
“靈玦!”由云子穿過人群,幾步上前走到靈玦的面前,將她扶起來,拍打她身上的泥土。靈玦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可憐,頭發凌亂,而且身上的衣服也被樹枝劃破了口子。
“由師父,嗚嗚……”靈玦攥緊由云子的衣服,撲在他懷里哭了起來,“由師父,你快救救蒍牧哥,蒍牧哥快被他們害死了。”
靈玦聲淚俱下,哭紅了眼睛。由云子心中一驚,緊忙蹲下來:“靈玦,你說蒍牧怎么了?你知道他在哪里?”
靈玦用手掌擦擦眼淚,依舊哭得傷心厲害:“我知道他在哪兒,他被蒍府的那個夫人關了起來,他們打他,不給他飯吃……由師父,你快救救蒍牧哥,他快撐不住了。”
由云子驚得目瞪口呆。不僅僅是他,其他弟子也聽得莫名其妙,他們并不清楚蒍牧的行蹤,由于忙著給其他師哥增長士氣,他們飛奔去各個征兵處,完畢之后又飛奔回來,根本來不及思考蒍牧去了哪里,而且蒍牧經常行蹤不定,他們也早就習慣了。
此刻大家噤若寒蟬,誰也不敢說一句話。
“你說的可是蒍夫人?”
“就是那個黑心黑肝的壞女人。”
“靈玦不要哭,她為什么要關牧兒?”
“我聽廚娘說,蒍牧哥要害那個剛出生的小公子,被那個女人發現了,后來還找了侍衛和蒍老將軍來。蒍牧哥……”
靈玦說到此處不敢說下去,由云子急忙搖她幾下:“他怎樣?你不要怕,都說出來。”
“蒍牧哥,殺了幾個侍衛,不過他打不過蒍老將軍,就被關在了地牢里。”
由云子的動作滯凝了,全身一片虛空,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歸還是發生了——蒍牧用他教給他的劍法,嘗到了血腥。
“他殺人了……”由云子喃喃自語,有些不敢相信,其他人面面相覷,眼神中都透出恐懼。他們雖然知道日后從軍這都是必然會遇到的事情,但在他們這些人當中,還從來沒有人有過這樣恐怖的經歷。
靈玦急忙晃了由云子兩下:“蒍牧哥是被逼的,他們才是壞人,由師父,你快去救蒍牧哥,再不去蒍牧哥就被他們害死了。”
由云子清醒過來,問道:“你知道他被關在何處?”
“嗯,在蒍府的地牢里,我會畫地圖。”
由云子站起身,急忙拉靈玦往屋里走去,其他人也焦急地跟在后面。由云子進屋之后把靈玦帶到他的案臺邊,拿出一塊布和筆墨,放在靈玦面前。靈玦即刻拿起筆細致地畫著蒍府地牢的位置,她昨晚畫了許多遍,早就孰能生巧,不一會兒便畫好了地圖。
“蒍牧哥在這里,第三層,很難找到。”
由云子看了一遍,大致明白了方位,便收好地圖,目視其他弟子,眾人一同走到他面前。
“師父,讓我們和你一起去,絕對要把大師哥救出來。”大家目光灼灼地看著由云子,唯有呂公朔站在最后面退了幾步。他與蒍牧有過節,犯不著為他去冒這個險。
“不行,你們誰也不許去,為師一個人去。”由云子怒斥眾人,他此刻的模樣十分嚇人,像是被刺傷的虎豹,兇光畢露。
“師父,他可是我們的大師哥!我娘說了,師父就是第二個父親,師兄弟就是家人,我們當然要去救我們的家人。”青魚頂住內心的恐懼叫喊道,他性情率直單純,絕對容忍不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成大有也立馬說道:“不錯,大師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成大有就算再無能也不能不報此恩。”
由云子環視眾人,走到他的木架邊舉出一把青銅劍,那劍雖然在那里許多時,但這些新入門的弟子還從未見由云子使過。由云子努力克制內心的憤怒恐懼,故作鎮定地向大家吩咐道:“你們都聽清楚了,從現在開始,都要按我的吩咐做事,誰也不許擅作主張。”
……
“成大有,你住在郢都城西。可知郢都西邊有個很大的府邸,門前有三棵槐樹?”
成大有想了一下,立馬點頭:“知道,那個是府邸很偏僻,很少有人過去,也不知道是誰的府邸?”
“你和孟悌,青魚即刻同去那個府邸,敲門五下,若有人問,就說是由云子派你們來的,有急事需要幫忙。”
“敲門五下,弟子記住了。”
“進去過后會有人來接待,你們到時只說由云子有難,希望他們派人前往王軍軍營、屈氏軍營和若敖氏軍營,通知所有師兄弟前往蒍府門外聚集,全副武裝。完事之后,你們三人即刻趕回霞谷。”
“是!”
“還有一個人,就是子予。讓他們一定要派人通知子予。”
“是,弟子知道怎么做了。”成大有目視孟悌和青魚,三人點點頭,即刻走了出去。
由云子看著其他人繼續說道:“你們在此留守霞谷,做好埋伏,如果有人來攻谷,只守不攻。聽清楚沒有?”
眾人齊聲喝道:“弟子明白。”
“那蒍府有幾萬甲兵,你們學藝尚淺,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在此守住霞谷等我們回來。”
“是!”
由云子看著靈玦,摸了摸她的頭,他此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靈玦,那羋谷音并非善類,若是讓她知道是靈玦通風報信,該如何是好?可是留在這霞谷中,也是九死一生。
“靈玦,你可知回去的路?”
“由師父,我要和你一起去。”
“靈玦你聽著,你去了也只會拖累我,到時候不但救不了牧兒,還會讓你和你爹娘落入險境。你先回去,和你爹娘藏好了,等我救出牧兒再來尋你。”
靈玦聽了點點頭:“你說真的?”
“君子一言九鼎。”
“好,那我信你,我就回家去等你和蒍牧哥。”
由云子苦笑著點點頭,轉身問道:“你們誰熟悉郢都集市,可以送她下山?”
呂公朔腦子里突然一念閃過,急忙舉起手來:“我,師父,我家在市集有店鋪,我可以送她下山。”
由云子將靈玦送到呂公朔手中,便一言不發走出了大門,大家追到門外,但由云子卻在眨眼間不見了蹤影。眾人明白自己的責任,沒有繼續跟下去,開始謀劃起了埋伏計劃,分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