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下下起了蒙蒙細雨,食過早飯之后這幫孩子便繼續前行,雖然天氣較差,但想到今日就是山間訓練的最后一日,大多數人心里都開始興奮起來。前兩日的訓練過程雖然無比痛苦,但經過了卻覺得不過如此,而且對于那些已經經歷過的弟子來說,似乎太過輕松了一些。那些新來的弟子不禁憧憬到了明年,他們變成老弟子之后,看著新人受這些一道又一道的折磨一定非常痛快。
到了山丘底部的一處望臺之后,蒍牧跳上望臺,觀察四周的情形,只見一處山頂生起了白色煙霧,這是由云子的信號,蒍牧十分欣喜,對眾人說道:“師父在那里,大家快一點。”
大家都朝著煙霧方向尋路而去,那山丘并不遠,而且有一條人力建造的盤山小道,山頂處還建了一個祭祀山神的小廟,看起來最后一段路并沒有什么難度,眾人紛紛加快了步伐,往那個山丘走去。
很快,一個小湖出現在大家面前,那湖上有一大片地方長滿了浮藻,看來需要潛水才能通過。青魚自小生活在水邊,水性極佳,看著這山間小湖十分親切,想也沒想就往水里跑,蒍牧一把拉住他后背的衣服,把他拽了回來。
“大師哥,你做什么,這終點就在眼前,你拉我干什么?”
蒍牧并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神色嚴峻地打量這片平靜的湖面,眉頭緊蹙。
過了好一會兒,蒍牧才轉過身來對大家說道:“各位師弟師妹,你們當中有一些人可能并不知道,師父每一年都會改變終點的位置,所以這條路我沒有走過。”
“沒走過就沒走過,這不明擺著嗎,游過這條河,再沿著那條盤山路走上去就行了,你擔憂個甚?”青魚看著那山頂的白煙裊裊,心里焦急的很,恨不得第一個沖到終點得到師父的贊賞。
蒍牧聽了此話,突然用手指了指小湖的對岸,眾人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有一些巖石壁,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你們仔細看那個角落。”
眾人聽了都睜大眼睛往那個巖石壁的角落里打望,看了一會兒,大家瞬間明白過來,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巖石壁的角落里,正漂浮著一具白骨,因為顏色相近,而且只露出了一節,所以很難一下子就發現那具白骨的存在。
“那白骨,是人還是動物?”成大有向蒍牧問道,聲音在發顫。
蒍牧搖搖頭:“我不知道,人也好動物也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小心這水里有什么東西。”
“大師哥,這白骨也不見得是被水里什么東西給咬的,說不定是被人扔在這里的。”
“是啊,大師兄,這楚國只聽過山林中有野獸,沒聽過水下有什么野獸的啊。”
蒍牧淡淡地說道:“只是你沒聽過而已,水下的野獸可比林子里的野獸還兇猛百倍。”
“大師哥,你別嚇我,不然我們換一條路走吧。”孟悌有些害怕起來,他在田野里面長大,還從未見過大的野獸,對這些生物有很大的恐懼。
蒍牧看了看四周,幾乎都是巖石壁,沒有第二條路,如果要避開這個湖可能需要繞到另一個山中去尋路,但這樣一來,必然不能在白煙消失之前到達。
“師父早有規定,最后一日須在白煙消失之前到達,否則都視作沒有通過。”石東楊對孟悌說道,“眼下只有這一條路,如果繞到別的山上去找路,恐怕……”
大家聽完都沉默不言,蒙蒙細雨變成了小雨,落在湖面上濺起一圈圈水波,而那遠處的白煙正在盤旋著往天空而去。
“既然如此,只好游過去了,如果有想退出的,就在這里退出吧!”蒍牧抽出腰間的小刀,往水里走去,石東楊也抽出小刀緊跟在后,二人很快就走到了齊腰的位置。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疑不決,倒是那呂公朔毫不畏懼,沒有一絲慌亂,表情鎮定的像是一塊石像,他緊隨在石東楊之后走進了水里。
大家一看他都進水了,也橫下心來跟在后面,都走到這一步了,如果放棄就太可惜了,子予同孟悌互相看了一眼,也立刻進入水中,他們倆誰也不想落在最后面,比起水中的怪獸,似乎落在最后一位更加恐怖。幸好楚國的湖泊眾多,楚國兒女大多水性較好,這些弟子沒有一個是不會潛水的,到了浮藻區域后大家都依次潛入水底,盡量游得悄無聲息。
此時的湖水略微有些渾濁,因此在水底也看不太清楚,只能見到近處的一些小魚小蝦,還有湖下的水草,加上天氣陰沉,透入湖下的陽光十分微弱,再往深處的地方就完全看不到了。蒍牧發現空隙處立馬浮上去換氣,其余人也都跟著他在相同地方換氣。待大家重新潛下水之時,卻發現那湖底變得更加渾濁了,似乎有泥沙被攪了起來,在湖中彌散。
蒍牧停了下來,讓其他人先行通過,石東楊也發現了異常,與蒍牧一同停下讓其余人通過。二人不停打手勢讓其他人游得再快些,忽然間落在最后面的成大有抓住了前面那人的腳腕,原來他發現自己的身后正有一陣泥沙席卷過來,慌亂之下他抓住前面的人以此借力讓自己能快一些。蒍牧和石東楊朝成大有的方向飛快游去,但還未趕到便看見泥沙之中出現了一張大嘴咬住了成大有的右腿,鮮血即刻噴射出來染紅了大嘴周圍的湖水,成大有痛得張開了嘴巴,湖水一下子灌進他的鼻孔之中,蒍牧見狀更加迅猛,不加思索的就往那大魚的腹下游去,一刀插進了那魚的腹中。那大魚使勁擺動,但蒍牧絲毫不肯松動,小刀便隨著魚的擺動劃開了一道更大的口子,大魚反過來攻擊蒍牧,石東楊趁機從松開的魚嘴中拉出成大有,抱著他便往岸邊急速游去。
大魚反咬蒍牧,但蒍牧一直握著那把小刀讓身子緊緊貼住魚的身子,讓魚嘴夠不著他所在的位置,那大魚使勁讓身子向后彎曲,掙脫了那把小刀,蒍牧以為它會再次進攻,但大魚一溜煙便逃回了泥沙之中,看不見蹤影。蒍牧急忙去追趕在前方的人群,此刻他們離岸邊還有一小段距離,成大有已經處于昏厥狀態,石東楊雖然擔心蒍牧,但此時此刻唯有相信他可以憑一己之力擺脫那條大魚了。
前方的人在石東楊的指揮下都一個勁兒的往對岸沖刺,此刻他們都被巨大的恐懼吞噬著,也顧不得師兄弟之情,況且還有石東楊的帶領,因此沒有人管得了后面發生了什么,只管保住自己的性命。終于游到了淺水區,大家紛紛往岸上跑去,大口呼吸,石東楊將成大有拖上岸,急忙幫他包扎了傷口,用力擠壓成大有的胸腔,在幾次擠壓之后,成大有的嘴里終于吐出水來,漸漸蘇醒過來。
“太好了,你沒死。”石東楊大喜,對其他人說道,“你們都留在這里照顧他,我要去幫蒍牧。”
“二師哥,子予公主不見了。”孟悌急忙對石東楊說道,石東楊環視一周,果然沒有看見子予的身影。
“她不是一直跟你們在一起的嗎,怎么會不見的?”
“她,她看見大師哥一個人對付那個怪物,便調頭游回去了。”
“什么!”石東楊和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原來那水中十分渾濁,所有人都急于逃命,除了她身邊的孟悌,竟然沒有人注意到子予在中途游回去了,這一下倒讓在場的許多人羞愧起來,他們出于恐懼把蒍牧一個人留在了后面,而一個小丫頭卻在生死之間選擇了人與人的道義,石東楊聽罷即刻往水里跑回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