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就好,來就好……”
慕奶奶氣息微弱,伸出滿著褶皺的手,示意夢汐過來。
夢汐不自覺望望慕楚昊,只見他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挑起,“去呀,奶奶要你到身邊去。”
雖然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夢汐卻清晰看見他眸子里的冰凝了一層又一層,夢汐強壓下心頭那抹懼怕,笑著款款走去病床前,“對不起奶奶,我應(yīng)該早些時候來看你的,您身體還好嗎?醫(yī)生怎么說?”
夢汐有些怕病床前的婆婆,婆婆看她的眼神和太太如出一轍,那毫不遮掩的鄙夷令她如芒在背。慕先生瞧著夢汐走近,雖然對這個媳婦也不是特別滿意,但考慮著實際利益,再加之慕奶奶病重的原因,也就將慕太太拉開幾步,騰出個位置讓夢汐坐在奶奶床前。
奶奶微微顫抖的將掌心搭在夢汐手上,拉過她的手,滿意的直點頭。
“是我這老婆子連累你們小輩,前些日子聽小昊說要把新娘帶來給我瞧瞧,不過那段時間我身子不行,醫(yī)生說最好靜養(yǎng),所以也就沒來得及見我這個孫媳婦。”
剛說完,慕奶奶又急促的喘息,慕先生趕緊勸說,“媽,你就少說話了,還是先躺好休息一下吧。”
慕奶奶搖頭,雖然已經(jīng)病得人形憔悴,但一雙歷盡滄桑的眼睛還算清明,她噙笑著看向夢汐,對這個孫媳婦相當(dāng)滿意。
奶奶對夢汐的好感是病房內(nèi)其它三人始料不及的,只見他們相互凝望,再聽著夢汐甜膩膩的喚著奶奶,心里對夢汐有了更陰暗的看法。
奶奶身子很虛,不能長時間說話,大約待了一個鐘,慕楚昊便笑著要奶奶好好休息,接著摟過夢汐,在奶奶笑瞇瞇的注視下走出病房。
剛一帶上病房的門,慕楚昊立即卸下臉上那層虛假的笑,他突然粗魯?shù)膶粝鶊杂驳膲γ嫔贤疲瑝粝Р患胺溃竽X勺“咯”一聲撞上去。“噢……”
秀眉痛苦的攢了起來,夢汐微瞇雙眸,用手揉揉痛處,想開口,但所有的聲音都被他那陰鷙冷冽的眼神嚇得退了回去,只剩一雙清眸分外可憐的瞅著他。
慕楚昊紅唇淺淺一彎,從鼻腔里警告意味甚濃的冷笑一聲,之后雙手悠閑插入褲兜,姿態(tài)慵懶,“痛嗎?”
他突然語調(diào)輕輕的問,夢汐看著他,不明所以,但還是如實點頭。
慕楚昊笑,淺彎的眼角卻掩不去眉梢堆積的恨意和落寞,“我就是要讓你痛,我就是要讓你清醒,不要以為一口一個‘奶奶’你就可以在這個家好好待下去,呂夢汐,你給我聽好了,是你自己厚著臉皮嫁進(jìn)來,至于以后你過成什么樣,那全是你咎由自取!”
咬牙切齒說完,慕楚昊投給她一個含義深長的眼光,黑眸掩藏的千言萬語令夢汐不禁打起寒顫。之后他轉(zhuǎn)身,看也沒再多看她一眼,徑自往前。夢汐站在原地,壓抑的情感和掩埋的委屈突然之間被他兇狠的語氣撩撥開來,夢汐攥著拳,朝著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倏地扯開嗓子反駁,“那你要我怎么辦?難道要我對著一個重病患者說我不是他孫子想娶的妻子,我是一個不受寵的私生女,嫁來慕家是因為她原本的孫媳婦負(fù)氣離家,所以才由我頂上,是嗎?你是要我這樣對奶奶說?”
忽聞這話,已經(jīng)走出十米開外的慕楚昊驟然轉(zhuǎn)身,他眸光兇惡著向她掃來,夢汐卻不閃躲,腰板挺得直直,“你知道的,奶奶不能受刺激,我會討奶奶歡心不是因為我要奶奶替我撐腰,我只是單純的希望奶奶開心而已,難道我這樣做也錯了嗎?”
“哼哼……”遠(yuǎn)處的慕楚昊見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樱归_口扯出幾絲訕笑,“沒看出來啊,被惜柔說成單純無邪的妹妹居然這么伶牙俐齒,這也難怪,那張?zhí)搨蔚拿婢咭呀?jīng)成了你的臉皮,除了你自己又有誰會瞧得出來?我不也是這樣被你騙的么?”
“楚昊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會相信我?”夢汐實在無奈,她不想背上那樣沉重的罪孽,這樁婚姻她真沒想過會成真的,更不是她向父親求來的。
“都已經(jīng)成了既定事實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你根本就是一個會玩心機的女人!”
夢汐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幽深的眼,從他嘴里說出的一字一句都帶著尖利的刺,狠狠插在她流淚的心窩上。
斂目,夢汐平緩情緒深深吸了口氣,再次掀開清瀲瀲的眸子,借著長廊上深淺不一的白熾燈光影,夢汐幽幽問道,“你既然知道姐姐已經(jīng)離開,那你為何還是要娶?”
心頭當(dāng)下一顫,這是慕楚昊與她說過最多話的一次,卻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夢汐骨子里并不如他所想那般膽怯羞澀,是了,她都為了嫁進(jìn)慕家不擇手段了,他怎么還會傻得以為她還是當(dāng)初那個看見他就臉紅的小女生?
暗暗發(fā)笑,但心頭被她揭開的傷痕也在汩汩流血,慕楚昊冷眼睇她,卻不回答她的問題。
夢汐站著不動,雖然心底急切的想要從他嘴里聽到答案,卻在面上佯裝風(fēng)平浪靜,只見慕楚昊將眼神里的怨恨像刀雕一般深深嵌在夢汐面上,那樣熾熱的溫度,那樣深沉的恨意,恍惚令夢汐覺得自己這一生都無法討他半個微笑。
凄然的垂下眼眸,夢汐不知未來如何是好。
正在惆悵的時候,夢汐聽到步履聲再次響起,抬起頭,卻只得見他匆匆消失在拐角的身影。
又是一路小跑跟著,這次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夢汐覺得他走得更快。喘著粗氣,夢汐終于趕在他發(fā)動汽車之前跑了上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夢汐想著先站在車外緩緩勁,可她身子剛一側(cè)靠在車身上,寶時捷突然“呼啦”一聲開動,夢汐只覺得身子打旋,還沒明白過來咋回事,緊接著身子便往后仰,然后重重跌到地上。
顫微微掙起半個身子,夢汐摸著疼得麻木的小屁股,寶時捷已經(jīng)消失不見,耳畔隱約還有引擎響在回蕩,夢汐看著汽車消失的方向,對著空氣里卷揚的塵埃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