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郭先生?!
沈問丘沒有想到自己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視生命如草芥的人,卻成了別人眼中的人東郭先生,濫好人。
可從方才的影像陣法中看到的一切,葉盛與手下們的談話,他們何嘗不是當(dāng)他沈問丘是濫好人?
猶豫許久,那個曾經(jīng)的瀟灑少年懷著沉重的心情伸手去接住楊小云手中的劍,沉聲道:“或許你現(xiàn)在說得都是對的,但總一天我會讓這些不合理的對成為真正錯的。”
他沒有問楊小云口中的機緣是什么,但從今天發(fā)生的事,他也能猜到跟后山有關(guān)系。
而今,他沉下心跟鎖在思想世界里的困獸做最后的爭斗,是將它殺死,還是讓它控制自己?
如今,他都不清楚,生活總是在不斷抉擇的路上,而他是那個路上不斷抉擇而變得有選擇恐懼癥的患者。
“既然你現(xiàn)在做的是對的,有何必在乎將來是是對的還錯的。”
“不過,既然為娘認了你這個兒子,我又豈會害你不成?”
楊小云微微一嘆,隨即,又道:“算了,我知道你是個固執(zhí)的人,但我必須讓你學(xué)會如何在這世界生存下去,而不是按照師兄教你的太平道理。”
明知道這個世界不太平,還要吹噓理想國,簡直就癡人說夢。楊小云想起了那位癡人說夢的師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仙君的境界。
“在使用這柄劍之后,你的靈力會出現(xiàn)一陣空虛時段,吃下它便好了,或許還能祝你提升一大境界修為。”
“另外,在賈家之中找到一塊這樣的令牌,拿著它好好保管,莫要讓機緣錯失了。萬一沒找到,也便說明你與這份機緣無緣,便是為娘強求你也沒用。”
沈問丘不知楊小云口中的師兄指的是誰,但他也沒有多問,因為他的心思已經(jīng)全然不在楊小云的話語上。
他接下那顆丹藥,又看了一眼龍夫人手中閃著金屬光澤的黑紫色令牌。
隨后,他大步離去,身形卻顯得極為瀟灑。
婦人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卻喃喃自語道:“師兄,你教的都是些什么道理,好好的一個少年,十八歲的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年華,可他卻活成了這個樣子,優(yōu)柔寡斷,遇事不決,唉……”
“娘親,他真的是哥哥嗎?”
不知何時,小姑娘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楊小云身旁,抬起小臉蛋用和婦人一般漂亮的眼睛充滿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倒霉娘親。
楊小云思緒間,卻想起了家中所掛著的那一副畫,和剛剛離去的青年是真的像……
可人死不能復(fù)生,她又如何不知道,那眼前之人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過了一百五十多年,她早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
暮色里,山路間。
手持一柄劍,沈問丘舉步維艱的往山下去,此時,正和自己心中所謂的堅持這只困獸做對抗。
他心中人命不該如此輕賤的呀,可為什么這里的人卻可以如此輕松的做到視人命如草芥?
一將功成萬骨枯。
真的是這個道理嗎?
“嘶……你看這小子手中的兵器?”
方才踏入小鎮(zhèn)當(dāng)中,便有人看見沈問丘手中的寶劍的不凡之處,隨后露出貪婪的神色。
“這……這絕對是一把寶器……甚至在寶器之上……”
僅僅三言片語便點出了沈問丘手中寶劍的珍貴,但他們又怎么會知道他手中的寶劍又何止是寶器,便是靈器也配不上它的名號。
有一人迅速站出來攔住沈問丘去路,呵斥道:“小子,把你手中的劍給我,我不殺你。”
神色陰沉的沈問丘抬起頭,沉聲道:“滾開。”
“你找死。”
隨后,那人一招飛鷹展翅便撲向沈問丘,原本在與自己世界觀困獸對抗的沈問丘見此,也不再有猶豫之舉,本能的拔出寶劍。
只見他手中寶劍輕輕一揮,那人便以是一分為二。
一道血花灑落天際,隨后又灑落回青石板上,再在微沉的夜色里映襯得格外暗沉。
他終于不再糾結(jié),仿若當(dāng)年的天行魔主回來一般,仰天長嘯。
“我有一劍不分是非,但愿可從心而行之,殺盡天下不利我者,自棋子化棋手改換世道門庭。”
此言一出,沈問丘竟跟著奔跑起來直奔賈家而去。
而他話中分明還是覺得自己是對的,行為卻已經(jīng)屈服于這不合理的對當(dāng)中去。
人世復(fù)雜,生于天地間,又豈有逍遙人?
路上那些貪念之人,見沈問丘奔跑的速度不過是納靈境五重修為,又見他手中寶劍并非凡物,便起了據(jù)為己有的搶奪心思。
竟好不顧忌的紛紛出手搶奪,使得寶劍真正能據(jù)為他自己所有。
心性微有變化的沈問丘,終于如他所言,殺盡天下不利他者,竟是一路上跑,一路殺。
方至賈府門前,沈問丘身上已是鮮血淋漓,宛如殺人魔鬼再也不見那陽光少年的影子。
賈府門口。
“你……你是什么人?”
賈家看守大門的四個護院一眼看見眼前渾身浴血的男人已是嚇了一跳,哪還敢狗眼看人低一般呵斥于他,便是問話也帶著害怕的顫音。
若論平常,按照他們的脾性,早就把這種來路不明想要攀附他們賈家的人,先是莫名奇妙的呵斥一頓,再加上一頓拳打腳踢把他們趕走。
又豈會容他們在自己家門口站著臟了地方?
可如今這位,四人卻不敢這般做,此刻他們都在心中尋思著,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狠角色才會這一身的鮮血淋漓。
衣裳沾滿血跡不成人樣的沈問丘卻不回答他反而沉聲道:“這里可是許鎮(zhèn)賈家?”
看門之人仍舊害怕,雖然不明此人為何這般,但此番樣子卻著實嚇人,看門護院語氣微顫:“既然知道這里是我許鎮(zhèn)賈家,便應(yīng)該知道我賈家是許鎮(zhèn)兩大家族之一,你還不速速離去,難道是想找死?”
“聒噪!”
已經(jīng)殺紅了眼的沈問丘一揮劍便斬殺了此人,沉聲道:“話太多也不好,讓你答什么你不答什么,反而非得威嚇于我,真是不知死活。”
轉(zhuǎn)而又對另一人說道:“你讓賈家家主速來見我。”
長劍一指,沈問丘吩咐完,便踏步走進門庭宏偉的賈府,立于通往大廳前的院落小道上,安靜的等待著那位教出賈葉玄這等兒孫的賈家家主。
“哼哼……一千百顆丹靈石,看來是我的了。”
然而不知何時,從院落外跳進一個黑衣人,全然不把沈問丘當(dāng)回事。
此時,他眼中只有丹靈石竟連作為刺客的基本職業(yè)要素都忘得一干二凈。
“嘖嘖,你小子怎么就這么值錢,我真是愛死你了。”
臉上仍舊沾滿血跡的沈問丘微微側(cè)目看著說話那人,“聶隱堂的?”
他已經(jīng)習(xí)慣性的將那些穿著黑衣服蒙面的人當(dāng)成了聶隱堂的人,因為他對這些人太熟悉了,好幾次都差點折在他們手里。
“鑒于你這么值錢的份上,告訴你又如何,沒錯,老夫就是聶隱堂的,按說你我本無仇怨,只可惜啊!有人想要你的人頭,把你送上了我們聶隱堂的生死簿上。”
“不過今日一見,你小子也不見得有這么值錢,嘖嘖,我還納悶?zāi)阋粋納靈境怎么會惹得三撥人想殺你,竟然將獎金累積到了一千顆丹靈石。”
“但這路上,看你的手法,果然是個狠角色,這一千顆丹靈石,你值這個價。當(dāng)然,最打動我的是你臨死前還能再給我送上一柄寶劍,真是太感謝你了。”
“三撥人,除了葉盛,還有誰?”
沈問丘似乎完全注意不到對方的毫不掩飾的殺意。聽到三撥人要自己的命,他順口的問了一句。
但沈問丘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是哪三撥人,他得罪過的人當(dāng)中,便只有賈家、園青盟、天道盟、葉盛四撥人。
而葉盛,他已經(jīng)從龍夫人那里確定了,那身下的兩撥人會是誰?
他心中的判斷更傾向于賈家和園青盟,因為他殺了賈家賈葉西,當(dāng)著少華山外門弟子面揚言不交出賈葉玄,便滅了賈家。
至于園青盟自己當(dāng)著全少華山外門弟子的面這般羞辱他們,他們豈會這么輕易咽下這口氣。
而天道盟,也就教訓(xùn)了一下魏雨萍他們,便也沒有再見過他們,想來嫌疑不大。
如此看來,他很快便鎖定了是說要他的命。
當(dāng)然,若是真是如此,這賈家滅了便滅了,想來他心中的那只困獸也不有何心里負擔(dān)。
然而,他卻未曾得到驗證。
“不好意思,言盡于此,已是老夫?qū)δ愕淖畲蠖骰荨V劣谫I主是誰,按照規(guī)矩,我可不能透露于你。不過,還是感謝你又送上了一柄寶劍,你的命是老夫的了。”
話音落下,那黑衣人立刻撲了上來,帶著磅礴靈氣,展露出來的修為竟然已經(jīng)達到了開溪境。
開溪境,若是赤手空拳,那納靈境五重的沈問丘鐵定是必死無疑,甚至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便被對方的力量壓制死,任對方宰割。
只可惜,他手中有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劍,也不是玄劍,更不是寶劍,亦非靈劍,而是仙劍。
天下兵器一共分為凡、玄、寶、靈、仙、神六大兵器,根據(jù)品質(zhì)詫異又可分為下、中、上、極四品。
而沈問丘手中的仙劍,且不論它的品階,便已經(jīng)站在六大兵器第二階梯的神兵利器。
即便他只是一個納靈境一重的修為,融江境以下的人都休想動他不了分毫。
他要想斬殺開溪境,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所以,看著那黑衣人撲面而來,已非剛剛優(yōu)柔寡斷的青年低呵一聲,“自尋死路。”
便見他手的仙劍脫離了他的掌心,自行直取那黑衣頭顱而去。
咻!
只見一顆頭顱掉落,那黑衣人無頭身體保持著沖向沈問丘的姿勢緩緩倒下,一條血線倒射向天際。
而那柄飛劍卻早已回到沈問丘身邊,懸空而立,其劍身上不帶一絲血跡,依舊銀白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