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縷陽光像是金箔碎片透過竹林灑落下來，斑斑點點，映照在這棟二層翠竹小樓，使其陰涼中蘊含著點溫暖，更使居住者住得怡然自得。
依舊顯得骨骼硬朗的老人神色和藹的對眼前的年輕人笑著道：“來來，坐，當(dāng)自己家一樣。”
沈問丘按照老人的意思坐下，但眼睛仍舊忍不住往四處看。
屋內(nèi)陳設(shè)很簡單，幾張竹椅，配套茶幾，還有一方書案。
左右兩側(cè)開著窗戶，陽光透進來，屋內(nèi)也因此敞亮。
奇長老見沈問丘眼神漂浮，不由得笑容溫和的自嘲一句，“看起來有些附庸風(fēng)雅，是吧？”
“不是，不是……”沈問丘連忙擺手，“只是我沒想到師父還有這番雅氣。”
說實話，身為讀書人，沈問丘對這種東西還是蠻喜歡，蠻向往的，竹林，竹樓，山間，書案，清茗，多少文人雅士的夢想。
只是這樣的世界出現(xiàn)這些，似乎不大合適吧？
奇長老笑笑道：“年輕的時候血氣方剛，也崇尚武力，追求暴力美學(xué)，但后來發(fā)現(xiàn)武力這一條道實在走不下去了，就琢磨著走走其他的道路，儒家也好，兵家也好，道家也好，反正都好，只要能取得進步。”
“也正是因為這個，機緣巧合之下，誤打誤撞的我對符箓紋理就有了點研究，因而成了半個陰陽家，對這些東西的態(tài)度也就從附庸風(fēng)雅變得真正喜歡。”
原來如此。
沈問丘剛剛還奇怪老人為什么會住得這么隱士，原來是跟他走的道路有些關(guān)系。
他也知道這個世界有什么儒家，道家，兵家的，但他們都不是純粹的讀書人，他們各有所長。因此，老人喜歡上這些東西也算是正常的。
同時，他也大概知道自己這師父是怎么走上符箓紋理這一條道路的。
只是老人已經(jīng)如此說了，身為讀書人沈問丘倒覺得自己沒必要說一些奉承話語，因此，只是輕輕一笑。
然而老人看見沈問丘只是微微一笑，并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反而他懷疑自己看走眼了，覺得沈問丘身上那股書生氣是裝出來的，絕對是裝出來的。
否則，怎么不會文人雅士間的商業(yè)吹捧呢？好歹也拍拍自己馬屁吧？讓自己高興高興吧？
但他轉(zhuǎn)念一想，又是一頓疑惑，暗罵自己，咳，自己想這些干嘛？好歹也是有追求的人，怎么能等著別人夸贊呢？
還有好端端的，自己跟沈問丘說這個干嘛？他一個小孩子懂個屁的風(fēng)雅？
當(dāng)然，沈問丘若是知道老人此時心中的想法，簡直要吐血，定然繡口一吐半個盛唐道，師父，你信不信徒弟我一口浩然氣噴死你個糟老頭子呀。
見沈問丘實在不會做人，老人心理上得不到滿足也是頗為無奈。
因而也不指望沈問丘能拍自己兩句馬屁，故而，不去想那些雜七雜八的，端起椅子旁茶幾上的茶聞一聞，露出享受神色，繼而輕抿一口。
“問丘呀，你也算是我徒弟了，再開始給你上第一堂課之前，為師想知道你對陰陽學(xué)這一脈的符箓紋理大概了解多少，好給你決定怎么教你？”
沈問丘知道奇長老這是先收集自己知道的情況，以備后面做到事無巨細(xì)，因材施教，故而先考驗自己。
不過，他想我都沒學(xué)過，你考驗個屁呀？因此，他只好將自己從常識玉簡之中獲得的關(guān)于陰陽學(xué)的符箓紋理常識說大概了一遍。
“師父，據(jù)我所知，符箓共分為紅橙黃……銀白，紅金橙金……白金黑金，共計十九種，而這十九種之中個種顏色符箓對應(yīng)的是一個境界，并給予造成威脅。而其中還蘊含有字體變化，似乎是對應(yīng)著每一個小境界。”
“而我們刻符師一共劃分為十五級，給別與所能刻畫的符箓顏色相對應(yīng)，但是很奇怪，符箓明明有十九種，而符箓是卻只劃分了十五級。”
“再有半個月前，我也試過繪畫……”
“……”
談?wù)撻g，沈問丘適時提出自己的一些疑問。
“至于紋理一道，倒還不大清楚。”
“嗯。”奇月嬌微微點頭，笑道：“倒是還算知道一點，不過卻也被一些所謂的常識給誤導(dǎo)了，日后改正過來也就好了。”
沈問丘微微一慌，被一些常識誤導(dǎo)了？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難道自己獲得的常識玉簡這里面還有假消息？那它叫的哪門子的常識玉簡？
看來還是得實踐出真知，那些別人的答案不一定正確。
看著青年露出疑惑的神色，奇長老微笑著解釋道：“你可能困惑了是吧，覺得自己都是按照一些據(jù)知常識所說，應(yīng)該是不會有錯的？”
沈問丘點點頭。
奇長老繼續(xù)道：“其實，別人的東西不一定可靠，很多是需要我們?nèi)ビH身驗證的，就比如，我們符箓紋理繪畫字體，事實上并沒有什么顏色之分。”
“之所以世人會以為字體有顏色之分，甚至以為顏色代表了某個境界會對哪一重小境界造成威脅，那都是假的，是我們這群人故意騙他們的。”
哦……沈問丘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們這些糟老頭子騙人的意思，但他還是不理解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師父，可是我們?yōu)槭裁匆@么做呢？”
沈問丘秉承著不懂就問的好習(xí)慣隨即將心中的疑惑提了出來。
可實際上，這是一個很容易理解的問題，只是按照沈問丘這樣的人是很難參透的，因為他雖有城府，但卻太過磊落，自然也不遠(yuǎn)往陰暗處想要。
“傻徒弟，我們這樣做，當(dāng)然是為了藏私呀！”奇長老笑了笑回應(yīng)。
沈問丘微微一愣，“可是我們?yōu)槭裁匆厮剑窒斫o大家不是很好嗎？大道互鑒，聞相得道，不好嗎？”
聽到沈問丘說出如此幼稚的想法，老人笑了笑，顯然，他很滿意沈問丘的表現(xiàn)。
因為至少從這一句話，他能看得出來沈問丘是個心里光明的人，至少不是那么的陰暗自私，是個人品了得的好徒弟，值得教。
可若是奇老頭知道沈問丘時常在心里管他叫糟老頭子，他就不會這么想。
不過，說實話，老人卻不大希望沈問丘是個光明的人，或者說他的這種少不更事在自己面前說說也就算了。
人嘛，還是得活得有城府一點好，不要見誰都敞開心扉，說心里話。
奇長老笑笑，“大道互鑒，聞相得道？話雖如此，可你覺得這個世界允許嗎？”
然而，聞聽老人的話語，沈問丘沉默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深奧的問題。
當(dāng)然，這個世界可不是什么圣人世界，也不是每個人都活得那么光明磊落，自然是不允許的。
只是沈問丘不愿意那么想，否則，他也不會隨手就將朱果送人。
老人寬慰道：“問丘呀，你要明白你希望的永遠(yuǎn)都是你需要努力的，但有些希望，即便你付出多少努力，它也不會存在的。”
老人覺得自己有義務(wù)教自己的徒弟人心隔肚皮的道理，不要太天真。
“當(dāng)然，或許你心中希望的世界有一天可能會出現(xiàn)，但也是僅存于某種關(guān)系之上。”老人不愿意深究那個美好的愿景，“就像為師能告訴你的一樣。”
“好了，不提這些，我們繼續(xù)。”老人感慨了一句，“剛剛聽你說前段時間你自己也嘗試刻畫出了一張風(fēng)行符？”
沈問丘確實刻畫出了一張殘次品的風(fēng)行符，因此謙虛道：“只是一張殘次品，算不上。”
老人微微點頭，道：“沒關(guān)系，你可以再試一次，我先勉強看看你的天賦，再給你講講一些常識，糾正你的一些錯誤認(rèn)知。”
奇長老覺得自己有必要再確認(rèn)一遍，沈問丘是不是這塊材料。
“只是……”沈問丘神色為難，自然是因為他已經(jīng)沒有符箓紙了。
奇長老：“怎么了？”
沈問丘尷尬的掏出燕舒雨送他的那一支筆，晃了晃。
奇長老立刻懂得沈問丘的意思，憑空的也不知道從哪里取出一打紅色的符箓紙張，置于桌案前，笑罵：“你小子……”
“我去，師父你這是……”沈問丘看著這足有三十張的人符箓紙張，眼前一亮，心說，師父您老人家真是隱形的土豪呀？
然而，沈問丘剛伸手去拿符箓紙便被老人拍開他的豬蹄，“先別著急，師父這符箓紙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所以，……”
有陰謀，看著老人那奸詐的笑容，沈問丘憑借著自己敏銳的頭腦察覺奇老頭的意圖，下意識捂緊自己的口袋。
“師父，我沒錢，你別這樣看著我？”
想白嫖？這可不是好習(xí)慣。奇長老笑著道：“現(xiàn)在沒有，沒關(guān)系，慢慢來嘛，總會有的。”
“不是，師父我……”
奇月嬌不管他，打斷他的話，義正言辭，“再說了，為師怎么會管你要錢呢？俗，陰陽家的事，能要學(xué)費嗎？”
“那師父你剛剛……”死死捂著自己僅剩的八顆丹靈石，小心翼翼的問，總感覺這老頭有什么陰謀等著他。
尤其是那句“師父的符箓紙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難道不是收費論嗎？
老人笑呵呵道：“作為一個馬上要踏入陰陽家符箓紋理一脈，未來肯定會消耗大量的符箓紙，為師覺得有必要教你學(xué)會什么是開源節(jié)流，因此，以后你每廢一張符箓紙，得賠為師十張。”
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還敢說不是向自己要錢？沈問丘央求道：“不是，師父我是學(xué)徒，肯定畫不好，你在看我這實力，就算把你徒弟賣掉也不值錢吧？”
嗯，確實憑借沈問丘這一身實力確實拿不出十顆丹靈石……突然，猶豫中，奇長老眼前一亮，覺得沈問丘有個提議挺好，打趣道：“嗯，你這個提議不錯，憑借你這張臉，把你賣給城里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當(dāng)奴仆，我覺得一定能賣不少錢。”
“好了。”老人堵住沈問丘還欲討價還價的嘴，說道：“為師能害你嗎？為師能不知道你窮嗎？但學(xué)會了，不就有錢了，再說了，我還打算如果你刻畫成功一張符箓，那一張成功的符箓就是你的，可以用來抵還的，現(xiàn)在看來沒必要了，你不是這塊料，我不教你了。”
老頭佯怒，拂袖而去。
沈問丘趕緊追上老頭，道：“師父，別別……我聽你的，賠十倍就賠十倍。”
奇老頭心里一副陰謀得逞，開始在心里數(shù)起了錢，好多好多的錢，卻面上不露，“你說的，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