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來了?”謝雪松問道。
“想起來了!她是個小演員,跟我有過一面之緣,怎么,大哥,她跟這件事有什么關系嗎?”我不解的問道。
“根據我得到的證據,這個賬戶應該就是她在操作,她今天動用了1。2億的資金,一共接手40萬手,明天股市的走勢怎么樣我還不清楚,但總體看來,繼續跌的可能性更大,由于她的后續資金還很充足,我很難判斷出她明天是繼續收還是往外拋。李曉,我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告訴我,我聽說,這個女孩演過你投資的一部戲,你和她究竟是什么關系?”謝雪松很直白的問著。
“我跟她什么關系都沒有啊,只是見過一面而已,這件事說來話長了,那時候我幫雨薔辦一件事,得去靠近一個叫陳麗的女人,為了取得陳麗的信任,我替陳麗去洗錢,于是我。”我吃了一驚回答著,邊說邊看了一眼謝雨薔,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我思忖著,隨后講起當初認識歐陽蓉的經過。
“就是這樣了,大哥,我跟歐陽蓉沒有任何不正當關系,我能幫到歐陽蓉,還是借助了雨薔的力量,雨薔對我們的事一清二楚,至于為什么說她演的是我投資的戲,可能是陳麗動手腳了,你也可以問一下雨薔,看她的表情,她也想起來了。”
謝雨薔確實想起來了,她已經在邊上笑了出來。
“不用了,我大致上明白了,既然這樣,她的意圖我也有了大概的判斷了。好的,李曉,如果我沒猜錯,這場戰役很快就要結束了,你和雨薔好好休養,等大功告成那天,大哥再去醫院看你們。”謝雪松忽然豪爽的笑了起來。
掛上電話,我更為迷惑了。
“老公,你看起來好懵懂啊,怎么,還沒搞明白這件事里的關竅?”謝雨薔笑著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自己真不明白。
謝雨薔沒有立刻回答,先是擺弄了一會兒手機,忽然眼前一亮:“果然跟我想的一樣,老公,你看!”
說著就把手機遞了過來,我一看,赫然竟是一條經濟新聞:“接班人自殺傳聞未破,嘉悅股票詭異暴漲。”
再看內容,很長,很詳細的講到了程爽自殺的全部經過,以及嘉悅集團數年以來的困境,只不過,再講程爽自殺時,文章把原因歸結為“與李姓男子的戀情受挫”,刻意把程爽刻畫成一個性格脆弱的形象,緊接著又細數了嘉悅近幾年遇到的所有困難,條分縷析,在這個作者筆下,嘉悅儼然是個已經漏洞百出,瀕臨必死之境的爛攤子。
當然了,我不否認,嘉悅的實際情況也的確就是這樣。
“雨薔,這篇報道跟歐陽蓉的做法有關系嗎?你該不會是以為,她是看了這篇報道才去買嘉悅股票的吧,這可以理解為一次投資行為,可是又跟我有什么關系呢?”我迷惑的問道。
“別急呀,我還打開了上海經濟論壇,你再看看上面的小道消息。”
我一怔,這才注意到,謝雨薔的確打開了好幾個頁面,我翻出論壇那一頁,赫然是關于程爽自殺的更詳盡的描述,里面當然提到了我,甚至翻出了我的全部經歷,說我和程爽是情侶,把我們的關系描寫的繪聲繪色,甚至不堪入目,再看這帖子的評論,已經有三千多條,轉發更是在幾萬以上,上海上層經濟圈子一共才多大,此事看來已經在這個圈子里鬧的沸沸揚揚無人不知了。
“你現在明白了吧,老公,我敢打賭,歐陽蓉一定是看到了這些消息,了解了你和程爽的關系,并且她也請教了金融專家,從而猜到,你肯定會參與這場股票爭奪戰,所以她才出手幫你的。”謝雨薔笑著分析。
“這也太牽強了吧,我不信,我寧可相信,這就是她一次單純的投資行為。”我搖搖頭,態度很堅定。
“那好吧,我不跟你爭論了,畢竟我也只是猜測,我大哥剛才不是也說了嗎,再過幾天,這場戰役就結束了,到時候再看吧,看看嘉悅蘇明利和歐陽蓉這三方的利弊得失,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了。”謝雨薔說著還朝我眨了眨眼,那神氣,曖昧極了。
我并沒有為這件事糾結太久,因為我認定了這就是歐陽蓉的一次投資行為。傍晚時候,我算了一下時間,謝雨薔懷孕差不多四個月了,我于是慫恿她去做個彩超,看看孩子究竟是男是女。謝雨薔滿臉緋紅,嗔道:“怎么,你還重男輕女啊?”
“哪有,我當然不是重男輕女了,這年頭,其實女孩比男孩更好,女兒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嘛,不像父子倆,還得爭奪你的愛。”
“油嘴滑舌!那你干嘛要我查這個,我告訴你,我不查,這種事只要去做,就有重男輕女的嫌疑。”
“老婆,我真的沒有重男輕女,不過既然你這樣想,那好吧,不查就不查了,真是的,我完全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謝雨薔看著我委屈的樣子,忽然就笑了,拍拍我肩膀,柔聲道:“好了,老公,別委屈,咱們明天去查好不好?其實我也挺好奇的,我爸在這里有熟人,咱們明天做個彩超,醫生會告訴咱們的。”
“好啊你,明明你也想查,你還反過來說我。”我又好氣又好笑,同時還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以謝雨薔的性格,真的很難相信她會跟我這樣開玩笑。
“我就是要說你,怎么了?你是我老公,我還不能說說你嗎?”
“你。”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溫馨的過著,一星期后,一天上午,謝雨薔發現自己的肚子明顯微隆起來,我和她都欣喜若狂,謝雨薔拉著我的手撫摸著她的小腹,感受著那若有若無的生命震顫,我們激動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正在這時,門鈴忽然響了。
我怔了一下,謝雨薔滿臉紅暈的說:“也許是大哥來了吧,快去看看。”
“嗯。”我連忙跑過去,打開門,在我看清門前人的那一刻我嚇了一跳,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程爽。
“小爽?”我驚訝極了。
眼前的程爽完全變了個人,一頭利索的齊耳短發,染成栗色,昂貴的職業裝,臉瘦了很多,身上卻洋溢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女強人般的感覺,我見到她時一晃神,產生了在謝雨薔家第一次見到謝雨薔時的那種感覺。
“李曉,你好,雨薔姐呢?”程爽揚起下巴,微微一笑。
這時謝雨薔也走了過來。
“小爽來了呀,快請進!”她也很驚訝,把程爽讓進屋,落座倒茶,寒暄幾句,謝雨薔和我似乎都看出什么來了,謝雨薔直接問道:“小爽,看你這樣子,嘉悅的事情是不是辦妥了?”
“嗯!”程爽落落大方的點頭:“我今天就是來向你們道謝的。截止到前天,我們收購了嘉悅53%的股票,然后昨天高位拋出了一半,重振嘉悅各項目的資金都已湊齊,嘉悅總算能浴火重生了。”
“太好了,不過,你們的股權沒問題吧?”謝雨薔問。
“沒問題,昨天是雪崩日,各方都在拋,接盤的全是散戶,現在我們手里還有28%的股權,仍然是嘉悅第一大股東,現在股權和資金都在我們手里,嘉悅算是徹底過了這一關,所以,李曉雨薔姐,我今天就是專門來謝謝你們倆的。”程爽口氣里充滿了自豪。
我和謝雨薔對視了一眼,謝雨薔誠懇的說:“好,既然是這樣,那太好了,恭喜你小爽!”
“對啊,恭喜你,小爽,不過給我們道謝就不必了,咱們都是朋友,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用不著道謝,更何況我和雨薔從前也欠了你很多,所做的這些,恐怕回報你都還不夠,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這次投資嘉悅,我和雨薔也賺了不少,說起來,我們倆還得謝謝你呢。”我也說著。
程爽微微一笑,看上去非常的坦然。
“對了,小爽,那蘇明利怎么樣了啊?”謝雨薔突然想起了他,問道。
“他?你們猜猜,他的下場非常的慘!”
“他是什么下場”
“被捕了,罪名是內幕交易操縱股價和私刻公章挪用公款。”程爽爽利的說著,語氣里充滿了復仇的快感。
我和謝雨薔不禁又面面相覷,內幕交易和操縱股價這兩點都好理解,可私刻公章盜取公款從何而來呢?
“是這么回事,前陣子我們和謝總跟蘇明利爭奪股票時,我們的總體實力是在蘇氏集團之上的,無論資金還是技術,都是我們占優,可爭奪過程中我們卻發現,蘇明利的節奏總是比我們快一點。股市上,節奏有多重要就不用多說了,因此謝總就產生了懷疑,蘇明利在證券交易所里有內線,他人脈廣,打聽了一下,果然如此,于是謝總不動聲色的收集證據,很快坐實了蘇明利的罪名。查到這一點以后,警察先通知蘇明利去接受詢問,這本來是條絕密的消息,但誰知道,還是走漏了風聲,緊接著警察接到了蘇氏集團內部股東報警,報警人說蘇明利挪用集團十三億公款,一調查才發現,原來蘇明利用三十億收購了嘉悅那些股票以后,后期又動用了十三億資金,這十三億全是蘇氏集團的應急儲備金,董事長都無權私自動用的,但蘇明利自己刻了公章,硬生生偷了出來,前陣子蘇氏集團也遇到了困難,股東們一查賬,發現了,再加上聽說了蘇明利涉嫌股市內幕交易,所以就報警了,蘇明利和他們集團那個CFO想逃出國,在機場被警察帶走了,這下他算徹底完了。”程爽見我們不明白,就給我們解釋著,她掩飾不住心里的得意和痛快。
我聽的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問:“那他得判多少年?”
“這個不得問雨薔姐嗎?我公司的法務還沒上班,我還沒打聽,雨薔姐是律師,最專業的律師,正好可以回答一下。”
我把目光轉向了謝雨薔,謝雨薔不假思索的道:“他內幕交易和操縱股價,判多少年要看造成多少損失,股市資金量太大了,沒有測算出來以前,可不好說,不過私自挪用十三億資金這一條,一旦坐實了,肯定會判到死緩,就算是他賠償了公司的損失,取得了股東們的諒解,量刑也會在二十年以上,幾個罪名加起來,我相信他最少會判到無期徒刑。”
“最少會判到無期徒刑,那,有沒有可能判到死刑?”我也有點小興奮。
“死刑是不會的,咱們國家的量刑標準在逐步修訂,參考西方的標準,非暴力犯罪不處死刑,最多是死緩,但是不管怎么說,蘇明利這一輩子都完了。”
我有點驚呆了,沒想到事情一下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禍害了自己和程爽那么久的蘇明利一下子進了監獄,種種仇恨也戛然而止了。一想到蘇明利整個余生都要在牢房里度過了,我甚至還有點唏噓。
“再次恭喜你啊,小爽,以后,你和程先生就可以大展一番拳腳,在上海再度大展宏圖了。”謝雨薔松了口氣然后說著。
“雨薔姐,我爸爸他。他已經去世了。”程爽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
“啊?”我和謝雨薔都吃驚極了,我差點就站了起來。
“程總。是怎么去世的?”我忍不住問道。
“他其實早就有高血壓,也是樂極生悲,聽到蘇明利被捕的的消息后,當晚睡覺時就。”程爽十分黯然。
我伸手托住了腦門,如果說剛才蘇明利被捕的消息給我帶來的僅僅是震驚的話,程勇之死,除了震驚以外,還讓我感到茫然,巨大的茫然,我一直都恨著程勇,這一點我非常清楚,我恨他幾次三番出賣自己的女兒,我恨他眼里只有利益毫無人性和親情,如果不是程爽和程母的關系,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頓,一輩子都不見他,可是現在,突然聽到他的死訊,而且他是在成功的那一刻死去的,這個消息讓我猶如墜入了一片大霧之中,程勇這輩子究竟算什么呢?他建立了一個商業帝國,功成名就,可晚年卻害慘了跟自己最親的兩個人,害得她們一個自殺一個病死,這樣看起來,事業對他來說似乎是最重要的,但現在他這一死,他的事業又跟他還有什么關系呢?他人已成灰粉,他的事業卻仍舊長存,而且他所有的一磚一瓦,都不會為他的離去而哭泣,唯一會因為他的死而傷心的,只有眼前這個被他傷的傷痕累累的女兒,這樣看來,程勇這一生,豈不是命運導演的一場鬧劇,一個諷刺?
想到這,我對程勇的恨忽然全消失了,心里充滿了憐憫蒼涼的感覺。
“小爽,那你節哀順變,程叔叔的葬禮,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就開口。”謝雨薔回過神來以后說道。
“沒有,多謝了,我老家還有幾個親戚,他們會替我操持一切。”程爽說到這欲言又止,嘴角動了動,不覺勾勒出一抹悲涼。
我依舊沉默著,謝雨薔倒是和程爽繼續聊著,聊此次嘉悅事件中的諸多細節,通過程爽,我得知接盤的歐陽蓉也早已套現離場,她這次炒股顯然是有高人指點,卡點卡的很準,在嘉悅和蘇明利角力的過程中,屢屢幫到了嘉悅。程爽并不清楚歐陽蓉的底細,謝雪松諱莫如深,但她已經請私家偵探去調查了,對這種在自己生意里發揮了巨大作用的神秘人,她作為商人當然不會容忍自己對她一無所知,恰恰相反,她反倒是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一直聊了有兩個多小時,時間快中午了,程爽忽然站起來笑道:“雨薔姐李曉,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你們很快就會離開上海了吧?”
我和謝雨薔被她問的愣了一下,好一會才慢慢回答:“嗯。”
“那今天中午賞個臉吧,我在黃浦區的柏悅訂了一桌酒席,算是感謝宴,也算送行宴,雨薔姐你方便不方便,咱們一起去。”程爽發出了邀請。
我又怔了一下,從心底來說,我是一萬個不愿意再跟程爽有什么聯系,我把她當朋友,她看來也把我當成朋友了,然而我們之間畢竟有過那么一段情感糾葛,現在我跟她之間的全部事情好不容易有了個了斷,彼此不再相欠,我們從此徹底分開,永不再見,這是彼此最好的歸宿和結局,再有一絲絲聯系,都不啻是對對方的打擾。
“小。”我才要開口婉拒,誰知道,謝雨薔忽然笑著答應了:“好啊,我在這呆了一個多月,早想出去走走了,咱們一起去吧,只要不喝酒,怎么都行。”
我大為意外,驚愕的看了謝雨薔一眼。
“李曉,怎么,你不想去嗎?”程爽看我遲疑,直接問著。
“我。”我張了張嘴,在這種情況下,說想去或不想去,都覺得不太好。
“李曉,我勸你還是去一下吧,我姐吳敏也在那,你和雨薔姐可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但咱們以后恐怕就永遠不會再見了,還有,我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程爽說到這里欲言又止,怪怪的看著我。
“什么秘密?”我好奇的道。
“我姐也懷孕了,兩個多月了。”程爽非常認真的回答。
“啊?”我仿佛被天雷劈中,霎時間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