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你就叫我趙菀，我就叫你程爽了。”趙菀朝程爽一笑。

“嗯嗯。”程爽連連點頭，她是個心地很干凈的人，當下就像松了口氣似的說：“對了趙菀，你跟曉兒和我姐是大學同學，能跟我講講你們大學時候的事情嗎？我好想聽聽你們大學時候是怎么過來的，曉兒他大學時候是什么樣？”

還沒等趙菀開口，我聽得兩眼一黑，差點把車開到馬路牙子上：這個程爽，想干嘛啊？跟趙菀打聽他大學時候的事情，他大學時候能有什么，不就是跟鮑大牙一起鬼混，跟趙菀談戀愛嗎？現在兩個當事人都已經分手了，她這么問，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什么？

我知道，程爽并沒有壞心眼，也不是要刺激趙菀，她就是單純地想要了解我的過去，想要更多地了解自己喜歡的人而已。可是當著我跟趙菀的面去問趙菀這些，以兩個人現在的尷尬關系，再提起從前這心里頭真不是一般的別扭。

“有什么好講的啊，我們那個大學再普通不過了，除了上課自習玩以外就沒有別的事情。跟你在國外留學的經歷是不能比，你要是沒有話題聊，就聊聊自己在美國留學的經歷，也讓我們這些從來沒有踏出國國門一步的土包子知道外面的月亮到底有多圓。”我沒好氣地說著。

“什么啊，你別忘了我姐也上的那個大學，我知道這所學校挺不錯的。而且，我就是很羨慕你，羨慕你們的大學生活--很早的時候我就聽我表姐說過的--你們有很多的朋友，課外生活豐富多彩，不像我，我出國太早了，那時候性格也沒有形成，家里面管得又嚴，不知道怎么跟別人打交道，所以一直都沒有像你們這樣這么要好的朋友，所以我就很羨慕你們，想聽聽你們那時候的生活。”

趙菀聽了我們的對話，沉默了好一會，她其實是三個人里最尷尬的一個，但她還是慢慢的說道：“其實大學真的是結交朋友和見識世界最好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慶幸，在大學時候能夠認識曉兒還有吳潔他們，都說大學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但是如果沒有他們，肯定就少了很多的意義。”

“那個時候我跟吳潔是同一個宿舍的室友。曉兒也算是我們的風云人物，是團支書，籃球打得很帥，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他。”趙菀慢慢地說起我們大學時候的一些事情，她嘴角帶著笑也含著苦澀，想看我又不敢看我，微妙尷尬至極。

我也沉默了，沉默地聽著趙菀的回憶，那的確是我們最美好的一段人生，只可惜，誰也回不去了。女漢子一樣的吳潔，喜歡喝酒卻又喝不了多少酒的鮑大牙，他們還曾自己開了一個臨時銷售公司，集中出售校園跳騷市場的舊貨。那些往事和往事里的人啊，一點點鮮活起來，我忽然鼻子發酸，那些時光是永遠都回不去了。

物是人非，這個成語忽然出現在我腦海里，從前我從未體會到過它的涵義，而就在此刻，在趙菀的回憶中，我忽然深深體會到了這四個字所包含的情感和意義，那么沉重，那么傷感，那么無奈且無盡。

“你不知道，那時候有多滑稽，他們幾個就從宿舍墻頭上就這么跳了下來。”趙菀繪聲繪色地講述著那時候我他們一個宿舍在外面聚餐喝酒，回來宿舍關門了，只好翻墻進去，最后鮑大牙還把褲子撕爛了的糗事，逗得程爽笑的花枝招展。

程爽一個勁地感嘆：“太有意思了，太好玩了。現在想想，我就不該出國去讀什么書，一個人在國外真的是太無聊了，除了讀書就沒有別的，跟別的人也聊不到一塊，沒有共同話題，還天天想家。還不如那時候留在國內，說不定還能和你們讀同一所學校，老早就認識你們呢。”

程爽越說越興奮，到最后兩眼閃閃發光，仿若星星一樣璀璨。

我怎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早一點，早在大學的時候他們就認識，那時候我還沒有在現實中受到累累傷痕，還沒有被愛情摧殘過，也沒有那么重的門第世俗觀念，也許我和她早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在一起，享受甜美的愛情。

可是哪兒有什么如果呢？我捫心自問，如果那時候程爽出現，我的確不可能抗拒，我也許不會碰到謝雨薔，也許我會為了程爽，去拼搏去闖出一片天。只是，現實已經擺在這，一切都是美好但是虛幻的想象罷了。

“醒醒吧，姑娘。”我忍不住潑了程爽一盆冷水：“就算你留在國內，咱們也基本上不可能在同一所大學。你有上海本地戶口，國內一流的北大清華隨你挑，再不然上海本地復旦交大更是手到擒來。你知道我們那樣的山區，教育條件多么落后，對于我來說，當年能夠考上大學，就已經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且我們那的錄取比例跟上海的錄取比例，你有看過嗎？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對你們來說，上一個好的大學就跟去超市買菜一樣毫不費力，對我們來說，那就是祖墳上冒煙。所以，這就是現實，也別說什么人人生來平等，其實從一出生，就決定了這種不平等，也決定了我們的差距。”

當著趙菀，我沒有說完的話是：所以，就算是當初就認識，我們也可能根本就不會在一起，因為程爽還是有可能愛上別人的。我們的遇見只不過是萬分之一乃至十萬分之一的偶然，而程爽也只是因為經歷的單薄，讓她對于愛情有著虔誠的信仰，有著戀慕英雄的情節，只是這樣而已。褪去了救命恩人的光環，我李曉是什么？大學時候不過就是一個連給女朋友禮物都買不起，經常要靠泡面度日的窮屌絲，從一開始就是個屌絲。哪來的半點英雄光環能讓程爽愛上？

我的話一說完，車廂里陷入了一陣沉默。好一會程爽才很不服氣很認真地反駁著：“曉兒，可能的確你說的對，現實決定了每個人的起點不一樣，但是我還是認為，只要努力，最終的結局還是不一樣。我在國外也見識過很多國內的土豪把子女送出去，結果他們在外面只知道花天酒地不學無術，回國后就依附家里做一只寄生蟲；但是北大清華復旦難道所有的學生就都是本地的都是有錢人家從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就沒有窮山溝里靠著自己一路拼搏奮進考上的？”

“不光是學業，還有很多人，不甘心命運的束縛，努力打拼，從籍籍無名的窮小子一路攀登到頂峰，你自己不就是這樣一個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