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說的讓她冷靜，程爽從頭到尾不出聲，就靜靜地聽著，咬著嘴唇，什么話也不說。她竭力想做出一張無所謂臉，只是臉色越來越白，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明顯是特別生氣加上傷心，眼眶里也泛起了濕潤之意。

我不太明白程爽的感受，一直以來，她應該很了解蘇明利的為人才對，蘇明利對她有這種污穢的想法可以說再正常不過了，她早就心知肚明，生氣是正常的，但她為什么想哭呢？

想哭，要么意味著委屈，要么意味著傷心；程爽難道會因為蘇明利感到委屈和傷心？這也太奇怪了！

除非，程爽對蘇明利的態(tài)度有所轉變了。

如果真是這樣也不奇怪，這兩個月蘇明利肯定時時包圍著程爽，假如他軟磨硬泡百般許諾討好，程爽難免會出現松動。這倒不是因為程爽心志不堅，而是人之常情。再加上她也知道蘇明利是她家唯一的救星，她心底最深處，說不定也是已經接受了蘇明利的，已經認命了的，在這好幾層原因作用下，她改變對蘇明利的態(tài)度，實際上也非常正常。

“小爽。”我苦澀地看著她，知道她心情復雜，但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事情跟她說，最起碼讓她更加注意的防備著蘇明利，更加不要嫁給他，免得以后不知道要承受什么樣的痛苦。

“這就是我晚上聽到的和遇到的，也許最近蘇明利又用鬼話忽悠你來著，你可千萬不要信他的，他時刻都有可能算計你，所以我才堅持今晚就要見你，我就是怕你被他騙了，我只怕自己晚了一步，你都會上他的當，小爽，你答應我，千萬不要相信他任何話，答應他任何事，啊！”

我有些艱難地說，如果換做是謝雨薔，我可能會沒有任何顧忌，但是程爽不一樣，程爽沒有謝雨薔那樣的堅強與理性，她雖然也經歷過了社會的黑暗，但骨子里仍然是個純情小女孩，如果她真的已經接受了蘇明利，心里也肯定認為蘇明利痛改前非，不再像從前那么卑鄙，現在事實被揭露出來，我真害怕她承受不了。

“小爽，我大晚上的來找你，不想搞得像是背地里詆毀別人，而且你一直以來很了解他的為人。或許你答應要跟他訂婚，你對他的印象可能已經改變了，但畢竟是這種坑人的事，如果我還瞞著你，萬一。我真的沒有辦法想像。”

程爽定定地看著我，美麗的大眼睛終于是流出了淚水，她抽泣著說道：“所以，曉兒，你的傷還有這一身，就是跟蘇明利打架落下的？”

我心里不知道為何，涌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但我還是點點頭：“程爽，你很聰明，可能蘇明利最近表面上對你也的確很好，可能你覺得他人也變了，但我說的都是事實，不然我沒有必要大晚上忽然跑來找你，跟你說這個去造謠污蔑他。所以你一定要遠離他，更不能跟他去吃飯，他這次是湊巧被我撞見，但是他一定不會死心的。”

“謝謝你，曉兒。”程爽流著淚說道，“謝謝你為我出頭，幫我打這一架。我很感激，我也知道該怎么做。”

程爽擦干眼淚，從長椅上站起來：“曉兒，我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吧，先去醫(yī)院包扎一下吧。”

我愣住了，這不像是程爽該有的反應，我本來沒料到，程爽肯定會特別憤怒特別傷心，流淚也是肯定的，但是她肯定會打電話質問蘇明利，就算做不到跟蘇明利斷絕往來，至少也得大罵他一頓。然而程爽只是輕飄飄的幾句話讓我先回去，只說了一句自己知道該怎么做。但是會怎么做，她一個字也沒有跟我說。這讓我莫名有些擔心。

“程爽！”我叫住了她。

程爽頓住了腳步，但是并沒有回頭，只是說道：“還有什么事嗎曉兒？如果就是為了說這件事的話，那我已經知道了，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我也該回去了，我爸媽也在家呢。”

我急了，我大步上前拉住程爽：“程爽，我說的事情你有沒有認真在聽？這是很嚴重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他以后還會對你打什么主意，如果你不防著他，如果受到傷害，那時候該怎么辦？”

程爽好一會沒有出聲，只是肩膀不停地聳動，我才明白過來，她在哭，而且哭得特別傷心，好一會才突然爆發(fā)一樣哭著沖我喊道：“你已經說了！我都聽見了都知道了，可是那又怎么樣啊，跟你有什么關系？”

程爽會轉過頭來，淚流滿面地望著我：“我知道他想打我的主意，甚至于想要強奸我，可是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啊，你已經結婚了，已經有了謝雨薔，我也注定是他的人，你憑什么管我，憑什么關心我啊？！”

我愣住了，的確，程爽說的沒有錯，我知道程爽喜歡我，但我和她之間有著巨大的現實鴻溝，我不可能喜歡她，而且一點希望都不能給她，在這種前提下，我到底有什么資格去關心她呢？

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嗎？我來上海就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的，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這個身份好蒼白，好無力，以這種身份對程爽的婚事是根本沒有發(fā)言權的。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大傻瓜，我為了程爽不顧一切地沖上去痛打蘇明利，甚至于都沒有想到后果。然而在程爽看來，我卻是連這樣做的資格都沒有。如果依照我以往的脾氣，大概會覺得程爽簡直是狗咬呂洞賓，直接就走。可是程爽的話又有什么錯呢，一直以來對程爽的心意視而不見的人不正是我嗎？程爽早已對我說明，甚至于默默地付出許多，但到頭來換來的依然是我故意的忽略和沉默的拒絕嗎？

那一刻我的心是真的痛了，這也許就是程爽曾經無數次體會到的感覺吧，也是我?guī)Ыo程爽的感覺。

程爽說完那些話，頭也不回地哭著往前走。

我是真的無奈了，我知道程爽這時候情緒起伏很大，也真的很傷心，如果就這樣讓她一走了之，那么后果如何誰也不知道，但是現在的情況是，程爽那么難過，也不愿意聽我說任何話。

我深吸一口氣，對程爽說道：“程爽，我知道今天晚上我的行為很蠢，也很多余，但是我必須讓你知道這件事情，我不愿意任何人傷害到你，你是個好女孩，特別特別好。所有人都不應該也不能夠傷害你，也包括我。我知道今天晚上，可能是我多管閑事了，但是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一個朋友。可能以前很多事是我讓你傷心了，但是希望你能夠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任何人所傷害，一直等到那個真正可以保護你的人出現。”

程爽終于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這時候她已經哭得滿臉都是淚痕，沖我大喊著：“我，你就這么愛多管閑事嗎？每個朋友的事你都要管是不是？我不需要！我不欠你這樣一個朋友！”

這時候我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心痛到不能呼吸是什么樣的感覺。連我自己也是想不明白，我一直在努力，想要不去傷害程爽，可是每次真正讓程爽傷心的人卻都是我。就連這次，我是為了保護她，但是保護的結果卻是換來程爽這樣的難過。也許真的是我做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而程爽那句我不欠你這樣一個朋友，更是像刀子狠狠地割在了我的心上。

“程爽，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很傷心，但是如果可以重來，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去打他，去告訴你這一切。因為如果我不這樣做，以后的你可能會更加傷心更加難過，更加的難以承受。我也知道，的確最沒有資格說關心你的人是我。我能為你做的太少。對不起。你好好保重，但是千萬記得保護好自己。”我咬著牙說出這幾句話，隨即轉身就走。

我自己也想不到，明明是我奮不顧身要保護程爽，結果到頭來反而是我成了被埋怨的那個；可是這一切，跟程爽的難過比起來，都算不了什么。

程爽忽的站住了，我聽到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忽然間再一次，完全不顧任何形象地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著：“曉兒，你是不是要跟我斷絕關系，再也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