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那時騰出一只手,輕輕握了她的手腕,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仔細(xì)地瞧那細(xì)嫩的掌心。
有些紅腫,肉里面有什么細(xì)碎的東西反光,他伸手去輕輕的觸碰一下,她睡夢中,都忍不住疼得輕叫一聲,疼得只想把手抽回去。
他松開了手,把床頭的臺燈扭亮,她如同被光亮刺得有些不舒服,清秀的小眉立刻擰起來來,一張小臉直接埋進了他的懷里。
現(xiàn)在想起她那時候可愛的睡顏,嘴角還是不禁泛起寵溺的笑容。
在燈下,他仔細(xì)檢視她的手心,看到幾根扎在肉中的木刺,比起之前的微光下,顯得猙獰很多,那一定很痛吧。
都怪自己,不然她也不會受傷,他的眉頭有些糾結(jié),又忍不住嘆息一聲,她傷了都不告訴自己。
他記得他剛把她放開,她就在睡夢里咕噥著,小臉上糾結(jié)的表情,在宣泄著她的不滿。
他把燈光調(diào)暗,又去拿醫(yī)藥箱,然后把她摟在懷里,用被子蓋住她的眼睛,才又把燈光挑亮。
他輕輕握住她那嬌嫩而又傷口猙獰的小手,他手中拿了尖細(xì)的鑷子,卻停頓在空中,不知道從哪兒下手好。
他不曾這樣照顧過別人,萬一弄疼她了怎么辦,萬一把傷口弄得更嚴(yán)重了怎么辦。
他思索了許久,先放下了鑷子,他應(yīng)該先給她消毒。
看著她的眉心舒展開來了,像小貓一樣在他懷里拱了拱,乖乖的伸展著掌心沒有動。
他再次流露出寵溺的笑,然后垂了眼瞼,眉頭微微擰起,在燈下,專注的為她挑出掌心的木刺。
他那時小心翼翼的,專注而又耐心的模樣,是因為預(yù)料到了今天的結(jié)局嗎?
白辰搖了搖頭,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他那時,以為自己不會吵醒她,然而她在他剛剛躺下的時候,又撲在了他的懷里。
溫?zé)岬南丬浀纳碜樱瑡赡鄱职尊氖直郏湍菢永p住了他,她的臉就埋在他的頸窩里,沒多久,他就感受到滾燙的熱淚,他當(dāng)時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弄痛了她?
“我愛你。”
她忽然開口,似乎一瞬間空氣也凝固了,白辰愣住,他摟著她,僵硬在那里,他記得,那是她第一次說愛他。
然而他來不及回應(yīng),就被一個電話打斷了。
他現(xiàn)在才明白,她窮其一生,所追尋,不過一個暖字,一個家字。
“為什么?”
他那時還僵硬的詢問,他那時覺得自己的心被人撕開一樣,而那流淌的鮮血里,是弱小的他和更弱小的容兒,在里面掙扎,然后被淹沒。
“我愛你,就是愛你而已,沒有理由,難道你不準(zhǔn)嗎?”
那時的她,是那樣的嬌俏可愛,她緊緊的擁住他,溫?zé)岬拇桨辏N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脈搏都在凸凸的跳動。
她吻住他的喉結(jié),吻住他的耳垂,吻住他耳朵上,他身上的全部。
原來,他身上的任何一處,她都愛得那般深沉。
而今,他再想摟住她,想要找回那抹幸福的笑,可旁邊只剩下她留下的味道,那抹笑意苦澀到了心里。
在這一刻,在他從心底深處,他深深的同情她,也深深的同情自己。
不是嘲笑,不是譏諷,是疼到骨子里的同情。
她是一個那樣好的女人,也是一個那樣傻的女人,他多想把她娶回家,多想給她一個溫暖的家,也給自己一個溫暖的家。
可是……
這世界上,不管你是什么樣的人,總會在這世上遇見一個克星,讓你為她瘋狂,為他哭泣,為他做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
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總統(tǒng),還是低賤到塵埃里擦鞋匠,你都會遇到這樣一個克星。總有一個人,讓你窮其一生,你都永遠(yuǎn)得不到。
她那時,喃喃的在他懷里,滿臉幸福的喊著。
“辰……”
“嗯?”他低頭吻住她的眼睫,他會溫柔的應(yīng)聲。
“嗨,辰……只屬于我的辰。”
她也會調(diào)皮,捏一捏他的耳朵,還不夠,還要揉亂他的頭發(fā),他會笑著縱容她所有胡鬧的行為,配合的裝傻賣萌。
她輕輕的閉上眼睛,將唇貼在他的耳邊:“我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輕輕點頭,溫柔的說好。
“如果我們有了我們自己的家,我就會是你手中永遠(yuǎn)的金絲雀。”
曾經(jīng)的他滿心歡喜,直接給了她最美好的承諾,所以那一張合成的照片,才會給她那么大的打擊嗎,甚至不愿意多等他一分鐘,多給他一點機會。
如果最后,他真的娶了別人,他也可以給她一個家,溫暖的,有他的家,只是也許會少了一紙證書,可是,也并未有什么區(qū)別,不是么?
白辰就這樣自我安慰著,他把寧靜容想得那般的堅強,那般的大度,他覺得她和那些女人根本不一樣。
她覺得她愛他,只是愛著他這個人,不會是房子,車子,金卡,或者是那個結(jié)婚證書。
他忽略了,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完美的擺設(shè)品,一個傻傻的愛上愛情的女人,眼里注定揉不進沙子,越是在意,越是折騰。
所以才會有了她赴死的決心嗎?
他相信她沒死,她一定在其他地方活得好好的。
只是她還會回來嗎?
只是她會愿意聽他解釋嗎?
只是她會原諒他嗎?
她……
她當(dāng)時笑的眼睛彎彎,她當(dāng)時一定以為她的幸福很長,以為她的苦難結(jié)束,以為一切都在向著美好前進。
然而一堆合成的、半真半假的照片,就把她推向了深淵,就讓他再一次失去她的消息……
容兒,你在哪里,三個多月過去了,冬天都要過完了,為什么還沒有你的消息。
然而白辰還來不及傷感,來不及悲痛,公司就出了一件大事,辰皓集團的一大批貨物,在運抵海關(guān)的時候,被查處扣押了。
當(dāng)初海關(guān)總署里,有他們白家的關(guān)系在時,這種事是根本不可能發(fā)生。
現(xiàn)在誰敢說自己的生意是完全干凈的,大家都在玩,那些干凈的,關(guān)系不到位的,早就被打壓得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