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易，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蘇珊噴著濃重的酒氣，一次又一次地往他懷里鉆，卻一次又一次被他拉開。

“……我這個電話好像打得不是時機。”鄭弦聽著電話對面發出的奇怪聲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

“沒有什么時機。”易行冷冷說，再一次把重新鉆到他懷里的麗莎拉開，“她只是喝醉了，我跟她什么關系都沒有。”

其實有沒有事都不關他的事，何況，其實他巴不得易行出事。雖然一直到現在唐小繚也沒有記起他，可是，易行只要還是單身，總還是個威脅。

“其實，人家這么愛你，你應該考慮的。”鄭弦說。

易行直接沒有搭理他這句話，“你找我有什么事，應該不是為了給我做媒的吧？”

鄭弦默了默，開口說，“你上次寄過來的那個藥，如果一次服下五粒……會怎么樣？”

“怎么會服這么多？”易行頓時就急了，連在他懷里作怪的麗莎都顧不上了，讓蘇珊瞅到機會，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然后退出兩步遠，瞅著自己的成果，嘻嘻直樂。

鄭弦沒有吭聲。

“不對呀……”易行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我那瓶藥，一共也才30粒，你收到都快一個月了……一天一粒的話，都快吃完了，怎么可能還一次能服下5粒？”

他大膽作出一個推測，“你沒有把這藥給她吃，對不對？”

沉默良久的鄭弦終于開口，“你明明知道的，我不可能把來路不明的東西給小繚吃的。”

“什么來路不明！這可是我做的藥！”易行怒罵。

尤其是你的藥。鄭弦心里說。

“如果你信不過我，那我何必贊助我，讓我萬里迢迢跑到非洲來研究這個病毒？”

因為想把你支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易行在對面罵了好一陣，好容易才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告誡鄭弦，“鑒于這么長的時間，小繚一直沒有服用過這個藥，而一次又服下這么多……我給你一個建議，你一定要認真聽著，如果這次還自作主張，那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后悔莫及。”

“你說，我會聽的。”鄭弦沉聲說。

“你從現在起，絕對、絕對、絕對要保證，她不能再失憶了！”易行深吸一口氣，口氣異常慎重，“我為什么要給你這個藥，是因為人的大腦是神奇的，同時也是脆弱的……”

“不知道你對電腦有多少了解。一個硬盤，它可以通過重新格式化，來消除以前的數據。但是，硬盤重格的次數是有限的，超過了那個次數，硬盤會產生壞道，然后壞道會擴散……最后整個硬盤都會壞掉，甚至，上面的數據，再也不能讀取。”

“人的大腦也是一樣。如果失憶的次數太多……不知道哪次，她就可能在精神上完全崩潰，從此迷失在記憶的碎片迷宮里……”

“再也醒不來了。”易行說，“她將成為一個活死人，也能吃飯，也能走路，也能行走……甚至還能說話，但是不能溝通交流。真到了那個地步，她甚至會連重癥精神患者都不如，因為精神患者還會有清醒的時刻，而她，再不會有。”

鄭弦全身的寒毛一根根豎起，一種靈魂層面的寒意，一點一洋，滲透了他的全身，又濕又冷又重又粘滯，就好像靈魂上面裹了厚厚一層被水泡開的面糊。

“你不應該做出這種藥的。”鄭弦嘆息說。

“是你沒有按照我的囑咐，用正確的方式給她服用！”易行在電話里怒吼，“是你！責任在你！我這個藥是有用的！如果你按我說的做了，等到我這邊出成果了，我就能夠讓她完全恢復記憶了！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可是，現在她很害怕我。現在……我是守著她比較好，還是遠離她比較好？”如果是為了她好，那么，他愿意放棄她。

他不能真的害得她成為一個活死人。他已經把她害得夠慘了。

“怎么，后悔了？想放棄了？”易行冷笑連連，“可能會讓你失望呢，這種時候你越發不能離開……不然，她就真的完蛋了。她害怕你只是下意識的反應，因為真正的情況是，她需要你。”

鄭弦掛掉電話，一旁，郝斯醫生神色古怪地看著他。

“我不會說你們華國話，可是，我聽得懂……”郝斯指了指自己鼻子，“唐小姐的情況似乎很嚴重，而且，離不開你？”

鄭弦沉默著。

“看著唐小姐的份上，這份限制令，我會申請取消的。”他說，“不過，我會繼續觀察你的。只要你敢傷害她……我保證一定要把你趕出這個國度。我說到做到。”

郝斯醫生走了，坐上了他的囂張摩托車，“轟隆隆”劇烈鳴叫聲中，迅速離開，只留下了一溜煙。

鄭弦站在路邊，再次在全身上下摸一遍，仍然苦笑著搖搖頭，放下雙手。

他又忘記了，因為不讓他們吸收二手煙，他已經把煙戒了。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等到煙癮終于下去了一些，他走進了房間。

唐小繚頓時再次尖叫。

“你不用尖叫，我進來是跟你說，我會住到客廳的，你不用擔心。”鄭弦說。

她太害怕他，他不能太靠近他。

可是她的狀態又非常危險，他不能太遠離她。

客廳，是最好的選擇。

沙發有點短，鄭弦躺在上面試了試，放不下腿。就算是想打地鋪，這個客廳這么小，也沒有足夠地方。

他拿起電話，正要叫人送個長一點的沙發過來，小米走過來。

“媽咪的情況很危險，是不是？”他問。

鄭弦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郝斯醫生跟我說，他要取消限制令。如果不是媽咪很危險，他不會這么做。媽咪現在情況很不正常……是不是？”

“你放心，我會解決的……”鄭弦看著他的兩只眼圈兒紅了，忍了忍，還是開口安慰他。

“我只是想跟你說，如果媽咪真的這么危險，那么我建議你，不要嘗試換沙發。”小米冷冷說，“畢竟，這個沙發她已經熟悉了。

這只是可能！鄭弦正要反駁，然而他停下了。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沙發，這么小，這么短，用最廉價的化纖織物包裹。

然而，她已經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