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顏色錯啦!”突然客人大叫起來。
唐小繚一驚,定睛一瞧,果然,明明應該畫成粉色的那片花瓣,被她涂成了紫色。而且,這還是第七根手指。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止重畫。”唐小繚連聲道歉,拿出卸甲棉,幾下擦得干干凈凈。
再重畫,她不敢再開小差了。今天的工作效率非常低,還不時犯錯。好幾個常客因為不能久等,失望地走了。
想想之前鄭弦提的建議,確實不錯。人的狀態不可能總是維持最佳,可是做生意是很嚴肅的事,不能因為狀態不好就關門……
然而一想到鄭弦,她的思緒便又發散了。
“唐!”又是一聲大叫,唐小繚悚然一驚,抬頭看著她。
“拿錯顏色了。”對方提醒道。唐小繚一低頭,才發現,果然,自己又拿錯指甲油的顏色了。幸好這次客人提醒得早,她才不需要返工。
“對不起……”
“不必道歉,我只是很奇怪。”女客人人非常好,但是卻明顯有些好奇心過度,她眨著碩大的眼睛,戲謔地問她,“是不是跟前幾天那個帥哥有關系?”
“什么帥哥?”唐小繚還想遮掩。
“就是那個找你吃飯的帥哥啦!”女客人捂嘴偷笑著,引得巨大的胸也一顫一顫,看得唐小繚都為她擔心,生怕那兩坨巨大的肉會因為萬有引力,掉到地面上。就好像砸牛頓的那顆蘋果一樣。
“他是我的房東啦。”想想,確實是房東,沒有錯。
“房東?房東為什么要到你這里吃飯?”
“他沒有人做,要我每天都做一份。”唐小繚極力鎮定。嗯,她沒有說謊,她說的都是真話。
只是……這些話,其實還有另一種說法。而另一種說法,則完全不能解釋不說,還會越描越黑。
唐小繚決定,就選用這個說法。
“只是房東啊。”女客人非常失望。
“伊麗莎白,你還想要他是什么人?”唐小繚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她熟練地給她涂著指甲,“好了,已經完成了。你看看,還滿意嗎?”
“很好很好。唐,你畫的指甲簡直是藝術品!我簡直不能更喜歡了!”伊麗莎白的注意力轉到了自己的指甲上,再三欣賞,贊不絕口。
送走伊麗莎白,唐小繚長長松了口氣。真著暫時沒有客人,她做了一個決定。
提前打烊了。
這是她開店以來,第一次提前打烊。
因為,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而這思考太占用她的精力了,讓她沒有辦法全力以赴地工作。
與其不時犯錯,不是先休息,把事情解決,然后好好工作。
關上店門,她沒有聯系鄭弦,也沒有等公交,而是自己悠然步行,一邊走,一邊認真思考。
她記得,鄭弦曾經提起過,她曾經失憶。好像是因為小米失蹤。
小米是她的兒子……每次看到小米的時候,她都會提醒自己,然后讓自己盡量正常地面對他的呼喚,他的親昵,他的擁抱……
而他是小米的爹地,雖然這么長時間,她似乎從來沒有聽小米喚過他“爹地”。但應該是爹地沒有錯。
那么,也就是說,他是她的丈夫……
唐小繚嘆了口氣。這事其實她早就知道了,畢竟這是明擺著的事,只是……她一直在裝傻。
而鄭弦,也一直溫柔地配合著她,配合著她裝傻,好像她的理解力真的那么低下,想不明白,他跟自己的關系似的。
然而,已經到了現在,自己還要繼續躲避嗎?
但一想到要接受他,便要履行夫妻的一些義務……唐小繚又打心眼里的反抗這種想法。特別是前段時間,她的情緒、狀態特別不穩定的時候,為了尋求安全感,她甚至向他求歡……
那件事簡直是她的黑歷史。每次只要想到這件事,她都羞恥得無地自容,只想當那件事完全不存在,從來沒有發生過。
幸好鄭弦那么溫柔,真的就當那事完全不存在一般,從來沒有提過有關的一個字……
唉,這么溫柔的人,處處為自己考慮,到底自己在計較什么呢?唐小繚嘆息著。
只是,她又懷疑,他愛的,到底是誰?是當年的那個她嗎?
可是,現在的自己,沒有了過去的記憶,也有了全新的經歷……那么現在的自己,還是過去的自己嗎?
尤其,是他愛著的那個人嗎?
“你能不能跟我講講,以前你和我的一些故事?”這天吃飯時,唐小繚突然問。
“怎么,有這個興趣?”鄭弦有些奇怪。之前,似乎是刻意回避,唐小繚從來不問,他有時候想說,都找不到話題。
沒有想到今天她主動提出來了。
“就是挺好奇的。”唐小繚一副向往的樣子,“以前我是做什么的?喜歡什么,有什么特長……”
“慢點慢點。”鄭弦說道,慢慢地回憶起來,“以前啊,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正在花園里撥草,泥點子都濺到了臉上也不知道……”
他的視線漸漸拉遠,嘴角卻微微上翹,仿佛當年那一切,又在眼前重現。
唐小繚看著他,失了神。
他現在眼睛盯著她,可是她卻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看著的,并不是她。
她似乎成了某個媒介,他借著她,看到的,卻是八年前,甚至更長時間以前的她。
她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一直沉一直沉,沉到了漆黑的水下,沉到了冰冷的水池底部,那里什么也沒有,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著,她不能呼吸,她大力呼救,然而,唯一的她能夠求助的他,他看著她,看著她的掙扎,眼光卻穿過她,看向了遙遠的過去……
“看,我都說了這么多。”鄭弦一笑,悄悄收斂自己的情緒。剛才一不小心,好像有點過分激動了。
“沒事,我喜歡聽。”唐小繚柔柔地說道。
她看著他,嘴角彎彎,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但是笑意卻并沒有到達眼底。
那眼底的,是淡淡的哀愁。
但她迅速地便隱藏好了,沒有給他發現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