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索去縣城送貨,本來程鵬也要跟著,但他已經回來了,就沒必要再麻煩人家。
他獨自出了門,輕車熟路直奔縣城。
到年關了,許多人都去縣城買年貨,趕路的各式各樣都有,有騎自行車的,有坐三輪的,還有專門坐那種拉人拖拉機,同村的湊一車,一人一毛錢。
傅星索的心情也很愉悅,長這么大,他還沒有期盼過新年,現在心里卻有點隱隱的小雀躍。
今年的這個新年是不同的。
他想到林南箏,嘴角就不自覺的翹,南箏說了,他應該多笑笑。
一路到了縣城的食堂,李國民看到他,更加的熱情,親自過來幫忙卸車,還硬給他裝了點小米和高梁。
傅星索注意到他那個供銷社又開了門,李國民若無意的解釋道:“馬培培走了,我讓我老婆看兩天,把年過完,也就開始和南箏合作,到時候我就省心了。”
傅星索點點頭,和他道了別騎著車又往回走。
他一出門剛拐了個彎,就看到路邊有輛賣貨的小推車,賣東西的是個老婆婆,頭發花白,慈眉善目。
她的小推車上東西不多,都是一些小姑娘喜歡的小玩意兒,還有木梳和辮花什么的。
傅星索忍不住停下,站在原處猶豫的看著。
老婆婆對他招了招,“小伙子,是不是要買東西?”
傅星索的臉紅了紅,他放下車走過去,眼睛在那些花花的東西上搜索。
忽然看到一把小木梳,是胡桃色,木紋細膩,打磨的得很光滑,還不如他的手掌大,小巧又精致。
他伸手指了指,“我可以看看嗎?”
老婆婆拿起來遞給他,“看吧,孩子!
傅星索捧在手里,心里熱乎乎的,臉也有些微微的燙,他想著林南箏用它梳頭發的樣子,那樣的美好,他想象不出。
“我要這個,”他語氣堅定道。
“好,小伙子,你長得真俊俏,給你算便宜點,三毛六,怎么樣?”
傅星索從口袋里摸出五毛錢,遞給老婆婆,“不用找了,天氣冷,別賣太久。”
他說完騎上車飛快離開,老婆婆捏著五毛錢,咧嘴笑著用手抹了抹眼睛。
傅星索走出不遠,忽然前面出現一個人影,伸開手臂擋住他的去路,他急忙減速,皺眉看著前面的人。
她穿著件紅色棉襖,頭發梳成兩根麻花辮垂在兩肩,辮尾還系著紅色的辮花。
臉上不知道抹了什么,油光油光的,嘴唇上沫了口紅,渾身都散發出一種難聞的香氣。
馬培培。
傅星索看到是她,眉頭皺得更緊,一言不發的盯著她,眼神中戒備十足。
馬培培也看著他,一邊瞇著眼睛想微笑,一邊又想著讓眼睛看起來大一些,臉上半部呈現一種糾結的狀態,嘴唇用力抿著,嘴角使勁兒往上翹,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別扭,像在和自己較勁。
偏偏她覺得自己這樣兒美得不行,一條腿彎一條腿直著,雙手抄在兜里,聲音又細又甜,“哎,你這是……送完貨了?”
傅星索看了看四周,好像也沒有別人,他確定馬培培是在跟他說話,但還是沒有開口。
這女的在作什么妖?他心里冒出無數問號。
馬培培見他不吭聲,扭著腰往前走了幾步,“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還在生氣?昨天……是我不對,你手臂還疼嗎?”
她說著,竟然伸出手來摸傅星索的手臂,她手上帶著香氣,指甲上還涂了紅色的甲油。
傅星索閃電般收回手,挑眉問道:“你干什么?”
“哎呀,瞧你,”馬培培細聲細氣,眉眼間全是媚氣,“我這不是因為昨天動手打了你,想想覺得過意不去嘛,你看看我這眼睛,我昨天晚上一宿沒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傅星索不去看她的眼,語氣冰冷不耐煩,“你到底要干什么?沒事就起開!
“你這么兇干什么?還生我的氣是不是?給我看看你的傷好不好?”馬培培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鐵盒,“這是我給你買的清涼膏,抹上傷就好了!
她嘆了口氣,哼道:“看林南箏那個兇巴巴的樣兒,就知道她不會疼人,肯定沒管你吧,沒給你上藥吧?哼!
她說著再次伸手去拉傅星索的手臂,傅星索臉色陰沉,眼中浮現一抹狠戾,一巴掌拍飛她手里的小鐵盒,把她打得身子一歪,手背眼見的就紅了一片。
“你……”馬培培瞪大眼睛,嘟著嘴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傅星索推著車后退了好幾米重新上車,大聲說道:“以后再讓我聽到你說南箏的壞話,見一次打一次!現在馬上閃開,不然的話撞到你我不負責!”
馬培培咬著牙抬著下巴,“有本事你就從我身上撞上去,我就不信,你會舍得!”
傅星索再無二話,蹬著車就往這邊騎,車輪飛快,距離馬培培也越來越近,馬培培看著他堅毅的臉上滿是銳氣,目光鋒利又冰冷,她心頭一哆嗦,嚇得急忙側身躲開,車邊擦著她的腳邊飛馳而過。
“你!”馬培培又驚又氣,捂著胸口跺腳,“傅星索!”
傅星索頭也沒回,飛快向前。
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心里怒火升騰,他抬著手臂用力聞了聞,總覺得像是有什么味兒。
好好的心情,被馬培培弄得無比煩躁。
讓風吹了半路,他遠遠看到路邊站著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小女孩兒,像是在等車。
他放緩速度到了跟前,問道:“要回雙柳村嗎?”
女人一愣,“你是……”
“我也是雙柳村的,”傅星索回答道,“我是張獵戶家的。”
“哦——”女人恍然大悟。
小女孩兒嘻嘻的笑,“哥哥,我知道你,你會拉弓!
傅星索彎唇笑了笑,“對!
“你這是去哪兒了?”女人問。
“去了趟縣城,送貨,你們上來吧,我送你們回家,”傅星索一邊說著,一邊從車斗的編織袋里拿出兩個布墊子鋪好。
女人感激的道了謝,抱著孩子上了車。
小女孩兒小聲的問:“娘,我想爹了,你說他會想我嗎?”
“當然會,不過你爹這陣子忙,可能不在家!
“我知道,爹要抓壞人,小偷。”
傅星索聽著母女倆的對話,淺淺笑了笑,她們正是穆巖的妻女。
“娘,姥姥什么時候能好?她說好了給我做新鍵子玩兒!
“過了年吧,過了年興許就好了……”
他們一路往回趕,傅星索并不知道,現在他家里的氣氛并不太妙。
林南箏正和小山一邊說笑話一邊干活,聽到程鵬在院子里說道:“哎?你怎么來了?”
她還沒來得及探頭看是誰來了,就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你能來,為什么我不能?再說,我來是有正事。”
程鵬噎了口氣,“嘿,我說,你怎么……”
林南箏一聽這個聲音就有點頭疼,緊接著穆城就在外面大聲道:“林南箏,你出來!”
他這一嗓子,不但南決之停了手里的活,張爺爺也從屋里出來了。
“穆城來了,進屋坐吧!
穆城語氣緩和了一些,“不用了,張爺爺,我是來找林南箏的,她人呢?”
“我在這,”林南箏自知躲不過,從廚房里走出來,“有什么事?”
她站在廚房門口,身后是飄蕩的水霧,她的皮膚白嫩微紅,還有點濕濕的,眼睛也像被水汽浸過,格外黑亮,睫毛濃密卷翹,偶爾輕抖一下,像羽毛刷過心底。
穆城呼吸微窒,沉下心撫平心情說道:“當然有事!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語氣中有些賭氣的味道,為什么他就必須有事才能來?
穆城為什么沒事就能往這里跑?還有那個看起來高大有些匪氣的男孩子這幾天也經常出現。
更何況,這里還是傅星索的家,她這么問,到底是以什么立場?
林南箏看著他別扭的神色,心里莫名其妙,有事倒是說啊,說了有事又杵在這里干瞪眼不說話,究竟是在搞什么啊,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