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從來沒有想過回家的時候要給杜念昕和林南箏帶什么東西，她們母女倆就有被他放在心上過。

他這次回來也是有所圖，好言好語已經是難得，沒想到林南箏還會問他要東西要錢。

林南箏見他遲愣，忽閃眼睛問道：“怎么了，爸爸？”

林明回過神，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剛把一疊錢拿在手里，在一旁和林雷拉扯的林老太立即竄了過來。

“不行！憑什么把錢給她？”

她話音剛落，林明扭頭看向她的時候，林南箏已經把他手上的錢都拿了過去，順手揣在口袋里。

林明回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手，赫然盯住林南箏。

林老太也尖聲罵起來，“該死的丫頭，你還敢搶錢，把錢交出來！”

林南箏小臉滿是委屈，“奶奶，這是爸爸給我的，怎么能說是搶？這是爸爸給媽媽讓我們過年的錢。你往年都不讓我們吃飽，別人吃肉我們只能用湯燉白菜吃……”

她說著，嘴一撇就想要哭出來，扯住林明的袖子，“爸爸，你幫幫我們好不好？我也想像林輝林晴一樣有新衣服有好吃的，美娟表姑還經常吃好吃的，我都沒有吃過。”

林老太一聽到吳美娟，心又開始抽抽的疼，指著林南箏干生氣說不出話。

林輝也趁機跑出家門，林雷喘著氣扶著樹，氣得臉色發白。

林明看著雞飛狗跳的院子，皺眉對林老太道：“娘，你先回屋歇會兒，我有話要對南箏娘說。”

林老太狠狠瞪了林南箏一眼，“一會兒你把錢給我要回來，這年還都指著呢，不能這么便宜了她們！你聽見沒有？”

林明看看林雷，示意他把林老太弄屋里去。

他壓住情緒，溫聲對杜念昕說道：“進屋吧。”

杜念昕紅著臉點點頭，林南箏拉著她的手進了屋，林明腳步一頓，有些不悅的叫住她，“南箏。”

“怎么了，爸爸？”林南箏回過頭，故作不懂，“您快進屋來吧，雖然我們的屋子破，但是媽媽收拾得可干凈了。”

她說著，快步走上臺階推開門，眼神期待的看著林明。

林明想單獨和杜念昕說幾句，想支開林南箏，但眼下有點無法開口。

他點點頭進屋，感覺到屋子里的暖意愣了愣，看到角落里的小火爐，有些納悶。

林南箏喜滋滋的說道：“爸，暖和不？”

“哪兒來的？”林明問。

杜念昕小心的看著他的臉色，生怕他不高興，林南箏暗自冷笑，語氣卻人輕快，“是奶奶讓我們搬過來的，本來老支書說讓她給我們買個新的，但是一時買不到，奶奶說他們北屋的蓋的都是厚棉被，就先給我們用。”

她走到床邊指著棉被道：“爸，你不知道，奶奶和二嬸她們的棉被比我們的要厚好多呢。”

林明噎了一下，“你奶奶年紀大了，人老了就怕冷，既然……把爐子給你們了，就用吧。”

他不想再糾纏這些問題，想快點步入正題，對杜念昕低聲道：“南箏娘，之前你爸經常看的那本書呢？”

林南箏聲音清脆道：“爸爸，你是指外公嗎？”

林明感覺喉嚨像被卡了卡，勉強一笑，“是啊，南箏娘，咱爸生前不是一直看一本書嗎？你把它收在哪里了？”

杜念昕心頭微動，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心底盤旋，她記得女兒曾經囑咐過她，無論是誰，問起那本書都要說記不太清了。

當時她就覺得奇怪，不太明白為什么女兒要這么囑咐她。

現在，果然丈夫問起，她愈發覺得有些不太對。

她只是性子軟，對林明依賴也不假，但并不是傻。

她垂著眼睛，沉默了幾秒鐘，低聲說道：“時間太久了——我記不清了。”

“什么？”林明聲音一挑，帶著幾分急切，“怎么會記不清呢，那么重要的東西，你把它放哪里了！”

杜念昕抬眼看著他，林明對上她的眼神，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走到她面前想溫軟幾句，展開一下攻勢，但林南箏一直杵在一邊。

林南箏在聽到他要那本書的時候，眼神就冷了下來，這家伙想要人家的東西，還“你爸你爸”的，對外公一點也不尊敬！

一聽媽媽說忘記放在哪里了，狐貍尾巴立即就有些藏不住，這演技也太差了。

林明放下即將放在杜念昕肩膀上的手，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對林南箏說道：“南箏，你去看看你奶奶好點了沒有。”

林南箏知道他的用意，站著不動搖頭，“爸爸，奶奶最討厭我了，就算她不生氣了再看到我也會又生氣的。”

她上前一步，擋在他和媽媽之間，“爸爸，你說奶奶會不會怪我沒有替林輝頂罪，會不會又讓我三天不吃飯啊？”

林明耐著性子安慰，“不會，她是你的親奶奶，再生氣也只是說說。”

林南箏眉開眼笑，“爸爸回來了就是好，連奶奶也不怪我了，爸爸，你過完年才走嗎？能不能把我和媽媽一起帶走？”

林明暗抽了一口氣，疑惑怎么林南箏今天話這么多，以前見到他一共也說不了這么多句。

但他留下是不可能的，他天黑之前還要趕回去，時間緊迫，沒有太多的時間耗下去。

“我……”

他剛一開口，林南箏高興的挽住了杜念昕的手臂，“媽媽，爸爸回來了，我去和奶奶說說，讓我們換到北屋住吧！”

她說完也不等林明說話，轉身跑了出去。

林明張嘴想叫住她，但她已經沒影了。

他心頭火起，忍不住埋怨道：“南箏怎么成了這樣？你也不管管她！”

杜念昕抿了抿唇，“她說得有什么不對嗎？孩子看到你回來也是開心。”

“……”林明勉強咽下怒意，“你好好想想，把書放在哪里了？”

“你要那個干什么？不過是一本書。”杜念昕問道。

“它的確只是一本書，”林明語氣里掩藏住煩躁，“但是有關一些資料，我得查一下，記得那里面有。”

杜念昕沒有吭聲，林明上前輕輕按住她的肩膀，聲音柔了幾分，“你好好想想，它對我真的很重要。”

……

林南箏沒走多遠又折了回來，在窗角下聽得清清楚楚，眉眼間冷意如冰。

她無聲笑了笑，轉身去林老太，挑簾進屋，林老太正在炕上坐著吭吭，林雷坐在炕邊上抱著腦袋垂頭喪氣。

痛失三十塊，林雷感覺撕心裂肺得疼。

倆人看到林南箏進來，立即沉下臉沒好氣的問：“你來干什么？”

“我來說一聲，我爸說了，他今天晚上不走了，我們那屋睡不開，要來北屋。”

“什么？”林老太一聽從炕上跳下來，“你腦子沒病吧？”

“沒病，好著呢，不偷不搶的，老天爺才不會降報應在我頭上，這是我爸說的，不信你去問。”

林南箏快語似機關槍，一陣突突，把林老太的心臟病都差點突突出來。

她捂著心口，半天沒緩上來，林雷眼睛都紅了。

林南箏看著他補刀，“我爸說了，反正你一個人，在哪睡不是睡，要不你就和你兒子擠擠，要不去去我們那屋，要不然你去吳美娟睡過的屋也行，那屋味兒香。”

林老太和林雷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這是老大說的？”

“不然呢，我也編不出這詞兒來呀，趕緊的吧，收拾東西。”

林南箏說完就走出去，身后傳來林老太的嚎哭。

她揉了揉臉，在心里暗自嘀咕，這假笑實在太費演技，笑得腮幫子疼。

她腳步沒停，幾步跑到小屋前，正想伸手推門，忽然聽到大門口有輕微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