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箏挑簾進了屋，林老太還正在罵老孫家的人不是東西，林雷在一旁悶著不吭聲，馬春菊拿著條帚心不甘情不愿的掃著地。
林南箏也不廢話，直接對林老太說道：“給我錢吧。”
所有人都愣住，林老太的眼睛瞪得老大，“什么錢？”
馬春菊也一臉警惕的看著她。
林南箏坦然道：“當然是老孫家要的錢。”
“你不是說你去治病嗎！”林輝梗著脖子說道：“能耐倒挺大！”
林南箏看都不看他一眼，對林老太說道：“孫家要五塊的醫藥費，你不肯出，我接手了，總不能說一分錢不給，讓我空手去治病吧？”
馬春菊動動嘴唇剛要說話，林南箏掃了她一眼，“你們要是不肯出，再多一句廢話，那我就不管了，誰愛管誰管，反正吳美娟不是我招來的，人也不是我打的，人家要告的也不是我。”
“你……”林輝還想說，林南箏冷笑，“勞改場里好啊，管吃管住，還不用讀書。”
林雷咬了咬牙，“你要多少？”
“不是我要多少，”林南箏漫不經心的說道：“是孫家要多少，連看病帶拿藥，三塊。”
“這么多？”林老太心疼的叫了一聲。
林南箏二話不說轉頭就走，馬春菊見她真要走，急得叫了一聲，“哎！”
林南箏依舊不停，一直到了臺階上，林老太才追出來，“兩塊，行不？”
林雷沉著臉問道：“要是治不好呢？我也沒見說你會看病。”
林南箏頭也不回，也不回答這些問題，一路走到自己屋門口前，林老太連哭帶叫，就像割她的肉一樣，“老天爺呀……天殺的！行，行，我給你還不行嗎！”
林南箏這才轉身，目光定定的看著她。
林老太一邊流鼻涕眼淚，一邊顫微微的把包著錢的小手絹拿出來，一層層的，里面是整整齊齊的舊鈔票。
耐著性子等了半天，林老太總算把錢數清，哆嗦著把錢遞過來，林南箏心里暗笑，好家伙，這三塊錢給的，簡直像是要她的命一樣。
她接過錢直接塞口袋里，轉身就要進屋。
林雷在身后說道：“你不是要去治病嗎？還不快去！”
“我累了，要休息，明天再去，你要有能耐你去。”
“砰”一聲關上房門，林雷氣得肚子都在疼。
回到北屋，他扶著林老太進了屋，林老太倒在炕上，嘟嘟囔囔的罵個不停，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罵誰。
林雷心里煩得不行，本來想和她商量幾句，看到她這樣又忘了要說什么。
轉身正要走，林老太又從炕上骨碌起來，“今天多少號了，按說老大的匯款單該來了，怎么現在還沒有動靜？”
一提這個，林雷冷靜了一些，他長出一口氣，壓制住情緒說道：“可能過年，要寄的東西多，晚個一兩天吧。對了，我越看越覺得那個女人不怎么對勁，她今天居然敢那么說我。”
林老太又躺回去，擺擺手說：“她能干什么，八成是這兩天也被欺負狠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也可能是覺得老大快回來了，覺得有靠山了。哼！”
林雷點點頭，“也有這個可能，這里幾天家里亂套，你在家注意點她的動向，盡可能先別去招惹她。”
林老太不太樂意聽，“什么叫我招惹她？我都懶得看她一眼！”
林雷也不想和她抬扛，“行，那是最好。眼下老孫家這事兒，先看看南箏怎么辦，就算辦不成，能拖上兩天也好，我再上幾天工也該歇了，到時候再說。”
林老太一聽老孫家又心疼那三塊錢，捂著胸口哼哼唧唧的。
林南箏和杜念昕在屋子里給棉衣收尾，她摸著軟軟厚厚的新棉衣，心里很高興，“媽，咱也做床棉被吧。”
杜念昕嘆口氣，“媽也想，可咱沒錢沒棉花，你奶奶……”
“媽，不用怕她，你今天看見了不，你硬氣她就軟，她能干什么？無非就是罵兩句痛快痛快嘴，咱又少不了肉，再說，你也可以回嘴啊，你看今天二叔被你氣的，你真是太厲害了。”
杜念昕臉一紅，語氣有些悲傷，“要不是今天他們提到你外公，我也不會……你外公一輩子沒做過虧心的事，他應該受到尊敬。”
“就是，媽，”林南箏握了握她的手，“只要你認為對的就是堅持去捍衛，爭取我們應得的。”
她猶豫了一下，語氣鄭重道：“媽，我想分家。”
杜念昕嚇了一跳，“什么？”
“分家，咱們分出去，咱們自己過，有手有腳咱又有文化，一定比他們過得好。”林南箏眼睛閃著光，“媽，到時候我們就不必看人臉色，由我們自己做主。”
杜念昕也被她感染了，心里很激動，但還是搖搖頭，“可這事兒得聽你爸的。”
林南箏噎了一口氣，說來說去，媽媽還是繞不過這一關。
她沉默了片刻，轉移了話題，“媽，過年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去給外公燒點紙錢吧。”
杜念昕的眼睛紅了紅，微笑道：“好，南箏長大了，外公一定會很欣慰的。”
“媽，外公以前的書什么的還在嗎？我想讀讀，想他的時候就看看。”
杜念昕壓低了聲音道：“在。那些都是你外公的寶貝，那些年不讓看，說那些……可你外公心疼，就偷著藏了一些，他們來搜來燒，只搜出一些你外公手抄的那些，雖然是這樣，也把他給心疼得夠嗆。”
林南箏雖然沒有親眼看過那種慘烈的場面，但也可以想象，心里還是有些難過。
“你外面臨去世的時候還跟我說，不要急著拿出來，過兩年再說，誰知道什么時候又會發生什么變化，所以我也就沒動過。”
林南箏問道：“那……除了您之外，還有其它人知道嗎？”
杜念昕想了想，“有一本書你爸爸曾經見過，那是你外公最喜歡的，沒事就偷偷讀，其它的他不知道，我怕連累他，也沒有跟他說過。”
林南箏心中了然，幸虧沒說，否則的話還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說話間棉衣做好，林南箏仔細聽了聽，外面一片安靜，北屋那邊也聲息皆無，她把棉衣包好，悄悄出了門。
杜念昕也吹滅了燈，等著她回來。
沒想到，剛過沒多久，外面居然有人敲門。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杜念昕疑惑問道：“是誰呀？”
外面響起林雷的聲音，“是我。”
杜念昕嚇了一跳，他怎么會突然來？是不是……發現什么了？
南箏出去了還沒有回來，這要是讓林雷發現，一定會惹出麻煩。
這可怎么辦？
她想了想，說道：“我們睡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林雷皺眉，“你開門，我有話對你說，就幾句話的事。”
林雷其實也不想來，可他總是心神不寧，思來想去總覺得杜念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想來試探一下。
“我已經睡了，有什么要緊的事非得現在說？”杜念昕是打定了主意不肯開，“你快回去吧，讓別人看見多不好。”
見她就是不肯開門，林雷的火氣不打一處來，平時杜念昕根本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更別提說什么反對意見。
今天倒好，幾次三番的反駁他！
他上前一步，又加大力氣敲門，沉聲說道：“你快點開門！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杜念昕心里緊張，“不客氣？你要干什么？林雷，這么晚了，你到底想怎么樣？”
林雷冷笑一聲，“是我想怎么樣，還是你在屋子里藏了什么人？”
杜念昕一聽這話氣得要死，聲音也大了起來，“林雷！你別血口噴人，明明是你自己心術不正，還想栽害別人嗎？”
“你……”
他話沒說完，就聽身后有尖厲的叫罵聲，“好哇，我說你不睡覺干什么呢，鬧了半天，是睡不著覺在這兒扒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