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既然提到戚和，那就必須有的事情要隱晦地交待一番。

“見了公主，有的事情該說，有的不該說，公子應該在心里有個數。”

“小生明白。”

他怎么能不清楚，要是在戚和公主面前提起拿些掉面子的傷心事，那他一定是瘋了。

就這樣，林業甘被帶到戚和的面前。

“管家你可以退下去，我想和他單獨說話。”戚和從秋千上起身。

“小人告退。”管家是個懂事之人，這林業甘不會武功，也沒有喝酒，對公主應該不構成威脅。

林業甘小心地瞥了戚和一眼，才發現皇室公主果然不一般，流言中說戚和公主自從出事之后，每日神形憔悴，皮膚蠟黃，毫無美感可言，可今日一見雖然的確瘦了些，但有一種別樣的美的韻味隱藏其中。

“草民拜見公主殿下。”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即使在別人口中她是失去了貞潔的女子，但畢竟有公主的身份擺在那里，他一介平民，輕慢不得。

戚和走近幾步，垂眸看著他，“你是林業甘？一看你就知道你學識非凡，可為何科舉屢次落榜？”

以前這科舉作弊行賄之風盛行，但是自從皇叔繼位以后，就改了好多，現在寒門弟子通過真才實學就可以被朝廷選拔入朝為官，但到了他林業甘這里，卻行不通。

怪事，怪事。

“這個草民也并不知情，也許是閱卷老師的愛好不一樣，而草民，好比一匹千里馬，沒有遇到伯樂。”林業甘這番話，說的很酸楚，卻隱約透著點自負。

敢在公主面前把自己比喻成千里馬，這不是高傲自大是什么？

戚和莞爾一笑，“你的確直爽，不過何以見得國師就是你要找的伯樂？”

他在國師府門前徘徊也不是一日兩日，這樣雷打不動的堅守，表明了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志。

林業甘仍然跪著，直起上身，“回稟公主，草民也不知道國師究竟是不是伯樂，但草民窮困潦倒，沒有銀子用來向達官貴人送禮，聽聞國師清廉，所以來這里試試，只求謀個出路。”

他盼望著秦飛躍能成為他的救命稻草，可以助他衣錦還鄉，擺脫世代貧窮的命運。

“我可以當成你是在夸我師父么？”戚和不知怎的，竟和他開起了玩笑，也許是最近的日子過得太郁悶、太不舒心了，一下子見到了懷才不遇之人，那沉重的感情，有了些許變化。

林業甘淺笑：“可以算是。”

壯志難酬，只有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國師的身上。

“其實你說的很對，師父他的確清廉，從不結黨營私，也從不貪污受賄，可他與朝堂上的那些人進水不犯河水，這升官發財之事也不歸他管，你就算是真的得到了師父的青睞。也無濟于事。”

怕的就是到了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是”林業甘很明顯的不甘心。

“怎么，你不會想讓我師父為了你而去低聲下氣地求那些狗官？”戚和又開始打趣。

其實，滿身書香氣和憤恨不平之氣的他，倒也是蠻好的一個開玩笑對象。

“不不不，草民絕無此意，只是草民真的很想入仕為官，施展宏圖大志而已。”男人嘛，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學武的，憑借力氣及武術上的本事賺錢養家，還有一種就是學文的，從小到大連鋤頭都沒有摸過，除了讀書就是讀書，盼望著有朝一日皇榜高中，揚眉吐氣，宏圖大展。

戚和很理解他，卻也很同情他，大多時候，夢想和現實的差距總是很遙遠，就像戲曲一樣，那畢竟是假的，對抗不了殘酷的現實。

“男人嘛，有理想總是好的，可為了這理想，又失去了多少。”戚和突然轉移了一個話題，“不知你是否成親？”

林業甘先是一愣，隨后才點頭，“回稟公主，草民已經婚配，妻子正在家中粗茶淡飯，食不果腹。”

戚和點頭，“那你可還記得，你妻子最后一次對你笑，是在什么時候？”

林業甘一下子啞口無言，公主問的這是什么問題？和自己做不做官有關系么？

看來，金枝玉葉的她，的確不太按照常理辦事。

“回答不上來？”戚和重新坐回秋千上，讓他依舊跪著，緩緩出聲：“也許，她最苦的不是粗茶淡飯，而是你只顧著讀你的書，追尋你的夢想，而忽略了她。”

男人都是這樣，他們永遠覺得偉大的理想及抱負比兒女私情來的更重要，這才是身為男子漢大丈夫該追求的東西，可在女人的世界里，只有男人，男人是她們的天，是她們的地，是支撐她們活下去的靈魂。

所以，為了心愛的男人，她們往往選擇在背后默默付出，流逝了青春。

“但草民努力讀書，也是為了讓賤內過上好日子，不必跟著我受一輩子的苦。”他對妻子怎么會沒有愧疚，原本她未出嫁之前，在娘家過得好好的，雖然不是太富裕，可也不至于落到餓肚子的地步，現在呢，只有吃饅頭野菜，有時候連饅頭都沒錢買，日子過得甚是凄涼。

戚和搖晃著秋千，身體也隨之擺動，“這也是個好的理由，但你可有想過，若是一直實現不了夢想，那該如何？”

到時候，他功不成名不就，辜負了自己不說，更辜負了苦苦堅守的妻子，這就像是一場賭博。

“一時實現不了，那就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爭取，草民已經是讀書人，不可能為了一時的失意而去當樵夫上山砍柴。”林業甘的一番話擲地有聲，他堅定的東西，就不會變，直到死去的那天，不死不休。

戚和很佩服，“讀書之人，果然是有骨氣，不過我還想問問你，你確定你當官之后，就能成為一個好官？”

倘若做不了好官去照顧百姓，那還不如回家賣紅薯，至少不用害人害己。

林業甘雙目炯炯有神，“并不能，草民不想因為要討好公主您而說謊，草民這是一句大實話，往后的事，誰也不好說，有不少人都是從清正廉明變到無所不貪，現在不代表以后，故此，草民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