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后,過去了多久呢?
它并不知道。
它只知道,眼前的世界變成了一片黑暗。
身邊隱約有了泥土的味道。
并被它們所包圍。
潮濕而封閉。
【被埋起來了嗎?】
它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時間在漫長的黑暗中度過。
終于,在很久很久之后,在某塊板子被掀開后,它重新感受到了陽光的存在。
那樣的溫暖,一如既往。
一只手,把它撿了起來。
“是塊貓眼石!說不定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呢!”
那人喜氣洋洋地說道。
“是嘛?看著就很名貴呢!”
很快,一個富商買下了它。
被放置在精美的櫥柜中,和其他收藏品陳列在一起,只有在被人觀賞的時候,才能被人所注意到。
它對此并不介意,只是默默地注視著身前那些觀賞著它的人。
在被注視著的同時,它也在注視著對方。
“這貓眼石看起來很不錯呢!”
一個年輕男人看著它,發(fā)出感慨。
“就是盯著它看,總覺得心里毛毛的呢!”
“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就把它送給你好了。”
富商笑著說道。
“那么,恭敬不如從命了。”
它被帶到了一間還算優(yōu)渥的房子里,被擺放在男人的書房桌子上。
于是它知道,年輕男人是一個作家。
雜亂的書稿中,放著一顆貓眼石,倒也不算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作家的生活,其實并不有趣。
連輕松都算不上。
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窩在這一間小小的書房里,伏案寫作。
但并不是所有時候都能文思泉涌、下筆如神。
更多的時候,其實則是苦惱地構(gòu)思著。
本就稀疏的頭發(fā),還往往被他抓成了雞窩的形狀。
地面上則總是掉落著長短不一的發(fā)絲。
照這個勢頭發(fā)展,再過兩三年,他恐怕就能擁有一個令人引以為豪的地中海發(fā)型了。
但是,有痛苦的構(gòu)思,也有暢快的落筆。
那一個個人物躍然紙上,對他而言,也是極為痛快美好的時光。
每當他寫完一個故事,他總會靠在桌子上,悵然若失。
既是高興又是失落的樣子。
而這一切的一切,依舊毫無保留地落在它的嚴重。
它,也僅僅是這樣看著。
只是有一天,年輕作家再也沒有回來。
書房里,空空蕩蕩。
只有那些散落在桌子上和地上的紙張,和它作伴。
好像那位作家從來沒在這房間出現(xiàn)過一樣。
它安安靜靜地盯著眼前,沉默無言。
又是這樣度過了一段時間。
在小偷、商人的手中輾轉(zhuǎn)反側(cè),最終它竟然是莫名其妙到了一個廚子的手里。
是一個普通的廚師,除了手藝不低之外,的確很普通。
它被一根紅繩串了起來,掛在了他的脖子上——大約是被當做了吊墜那種東西。
老實說,它并不喜歡這感覺。
因為這意味著,它不僅每天要和那會滲出汗水的衣服接觸,還要忍受廚房里油煙的熏烤。
這感覺,糟糕透了!
只可惜它并沒有絲毫改變這一點的能力。
它所能做的,只是用眼睛,把這一切都記錄在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
在那以后,又發(fā)生了什么呢?
它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
只記得,應該......
發(fā)生了很多很多吧?
有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慈祥地揮著手。
青春靚麗的少女把它高高拋起,為了慶祝某種欣喜的情緒。
被鑲嵌在璀璨的金屬上,成為那華貴美好的一部分......
總之,那真是很多很多事情了。
當它再次有所意識,是源自于不遠處傳來的一陣心悸——在那里,有什么很危險的東西!
它想著。
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僅有一線光明,從一道縫隙中照來。
近了!
更近了!
那讓它害怕畏懼的存在,正在向它所在的方向靠近。
第一次,它產(chǎn)生了想要逃跑的想法。
只是,它卻并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那,是什么呢?】
它想著,內(nèi)心深處,卻有著另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等到對方終于靠近自己。
在它頭頂,一片略帶昏黃的光線撒了進來。
而在燦爛的光芒之中,是一張很是好看的臉龐。
真是很好看很好看的那種。
白皙的肌膚,被染上了昏黃的顏色。
那只手,伸向了它。
“就是.....它么?”
那少年如此說道。
聲音極為清澈。
而在和他對視的那一秒。
從未有過的熟悉感,驟然涌上它的心頭。
——————————
睜開雙眼。
瞳孔中重新?lián)碛辛松癫伞?br>
“啊——”
白川晴發(fā)出一聲沉重而疲憊的嘆息,從床上坐了起來。
四肢以及身軀中,就好像灌了鉛水,沒有一處不感到沉重和酸脹。
白川晴確實很累。
這種疲憊,既是源自于他的身軀,也是來自他的精神。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粉嫩封面的“暴食”,在他的床邊的半空中旋轉(zhuǎn)了三百六十度。
做出了類似于滑冰運動員才能做出的那種動作。
動作,要是放在她們身上來做,當然是很賞心悅目的。
優(yōu)雅而美好。
就是放在“暴食”這么一本帶著詭異氣質(zhì)的書本來做,就顯得頗為怪異了。
封面上立即浮現(xiàn)出了只有白川晴才能看懂的文字。
【令人敬畏的主人喲!您的仆人“暴食”成功守護了您夜晚的安全,沒有讓任何人闖進您的房間!那么現(xiàn)在,早安!】
“暴食”的語氣一如既往。
像是對白川晴搖著尾巴一樣,氣質(zhì)更是無比自豪。
“呃......”
白川晴扶住了額頭。
從那里傳來了一陣明顯的沉重感。
似乎就連思緒都緩慢凝滯了許多。
“現(xiàn)在幾點了?”
白川晴問道。
他一時間都忘記了自己所面對的是“暴食”,而并非是一個真正的仆人。
【按照人類的時間構(gòu)架來判斷,此時是六點三十一分!】
“暴食”一開始大概也沒料到白川晴會對它問出這種問題。
但這并不妨礙它的身上產(chǎn)生一種名為“興奮”的情緒,并且做出這樣的回答。
“......”
白川晴靠坐在床上。
臉色并不好看。
思緒終于緩緩地回歸他的腦海。
他凝滯緩慢地思考著。
【所以,那是一個夢嗎?】
白川晴低頭,企圖從胸口上找到那枚貓眼石胸針的所在。
可是他尋找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不禁有些錯愕。
因為在那里,原本貓眼石胸針應該所在的地方,那顆貓眼石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了那胸針的其他部分。
就好像......它從未出現(xiàn)過那樣。
但白川晴的記憶,以及曾經(jīng)的觸感,都在告訴他——它,肯定是真實存在過的!
哪怕是到了現(xiàn)在,白川晴也分不清。
昨天晚上他夢境中的畫面,到底只是一個夢境,還是......
那貓眼石胸針的回憶?
白川晴其實本能地就不相信第一個猜測,但是如果是回憶的話,為什么始終,都是以他的第一視角來行動的呢?
而那黑霧、那些思維,不正是只有他才會表現(xiàn)出來的么?
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讓白川晴感到困惑。
在稍微理清了思緒后,那些紛亂的記憶,其實就不能對白川晴造成什么影響了。
除了最開始的回憶,那些經(jīng)歷,早已非常模糊不清,只留下了些許片段。
就連那些事件中的人們的模樣,也都只剩下一片黑影。
白川晴記得最深的,莫過于是它的第一段故事。
那些記憶也格外清晰。
故事的前因后果,他都能記得。
就好像.....
是真的發(fā)生在他身上的那樣!
而在那段故事里,最為讓白川晴在意的,則是那由怪物組成的軍隊!
它們是什么?
又為什么會出現(xiàn)呢?
假如那段記憶是真實發(fā)生過的,那是否意味著,在這個世界上,早就存在了那樣的怪物呢?
意識到這一點,白川晴的肌膚表面,竟是有些微微發(fā)寒。
更讓他有些寒意的是——
【它們,為什么給我一股熟悉的感覺呢?】
白川晴一邊想著,一邊從胸口把胸針剩下的那部分取了下來。
鬼使神差的。
他拿起了房間中的鏡子。
看向了鏡中的自己。
白皙俊美的面容,一如既往。
只是,在他的頭頂,多了一對黑色的貓耳!
就連白川晴自己都驚訝的是,對此他并不驚訝。
深深地呼吸以后,白川晴再次看向鏡面,貓耳已然消失不見。
“喵~”
耳邊,傳來了一聲這樣的叫聲。
白川晴扭頭看向房間的角落,在那里,趴著一只黑色毛發(fā)的貓咪。
是一只很漂亮的貓。
它張開了小口,似乎在對白川晴打著招呼。
黑色的尾巴,在身后輕輕地晃動著。
就和白川晴在夢境中的動作一模一樣。
白川晴的直覺告訴自己,對方對他并沒有絲毫敵意,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似乎,只是為了打個招呼?
“喵唔~”
黑貓優(yōu)雅地站起身,小肉球輕柔地站立在地面上,沒有發(fā)出絲毫多余的聲音。
那雙漆黑豎瞳的貓眼,在白川晴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隨后才轉(zhuǎn)過身,以那種同樣優(yōu)雅的姿態(tài),走向了墻壁。
像是沒有受到任何阻力那樣,輕巧地穿越了墻壁。
或者說,在這個過程之中,徹底消失。
再也不能被白川晴的視覺和靈覺所感受到。
只是白川晴卻又能深刻地意識到——它,就在自己的身邊!
“這是,幾個意思?”
白川晴輕輕歪著頭,很是疑惑。
渾然沒有注意到,他現(xiàn)在的動作,倒是和一只貓沒多少區(qū)別。
白川晴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雖然對很多信息一無所知,但還是猜到了一些內(nèi)容。
心下一陣無語。
只能感慨——果然,貓咪才是這世界上最不可揣測的生物吧?
又在床上靠了一會兒,白川晴索性也就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內(nèi)容。
只是默默記在心里,算是給自己做一個警醒。
昨晚的回憶雖然造成不了多少影響,但是有一個影響,卻是無法避免的,那就是......
累啊!
和親身經(jīng)歷了那么漫長的歲月沒有什么兩樣!
哪怕很長時間以來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但還是相當疲憊的一件事。
要不是白川晴的精神和體質(zhì)都極為特殊,那估計就不只是累這么簡單了!
不過好在,現(xiàn)在也是解決了一個暗中的隱患。
而根據(jù)白川晴現(xiàn)在的猜測,如果他想的話,那只黑貓,說不定還會從哪里蹦出來幫助他呢!
白川晴的疲憊,也算是有價值的。
不得不說,白川晴的身體素質(zhì)的確已經(jīng)很了不得了。
在休息了不到一小時后,他就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
頭不疼了,腰不酸了。
就是身體內(nèi)部,還有幾分殘留的不適感就是了。
“嘿咻!”
白川晴從床上下來,伸了老大一個懶腰。
忽然想到一件事,看向了“暴食”。
“等等,你之前說守護了我夜晚的安全,也就是說.....”
“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白川晴如此問道。
【回復至高無上的主人吶,昨晚隔壁房間的雌性人類,似乎有想要進來的想法,但是已經(jīng)被我成功地阻擋了!】
“暴食”如實回答著昨天晚上的情況。
身上的氣質(zhì),仍然是非常驕傲。
甚至說到最后的時候,它身上,完全就是在說“快夸我!快夸我!”的那種情緒。
看得白川晴都是一陣愣神。
“隔壁房間的雌性人類......”
白川晴一開始還在念叨著這個詞語。
可是還沒念完就愣住了——這不就是綾音么!?
【難道......綾音昨晚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找我?】
白川晴想著。
畢竟,如果不是重要事情的話,綾音應該不至于想著大半夜來找他才對的!
想到這里,白川晴也是立刻有些許慌亂。
匆匆換上了一件休閑的衣服,便走出了門。
來到了井上綾音房間的門口。
看著白川晴這樣的動作,“暴食”也是稍微有些驚訝。
突然意識到,事情好像和它想得不太一樣?
想到這里,“暴食”的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下。
“咚!咚咚!”
稍微用力,白川晴敲了兩下門。
“綾音?綾音!”
可是房間里,卻遲遲沒有回應。
白川晴心底一沉,產(chǎn)生了不詳?shù)念A感。
隨后也就不再猶豫,身體驟然發(fā)力,向里一頂!
“砰!”
白川晴的力量無比驚人,自然沒有多少阻礙地就撞開了房門。
房門打開后,展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