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男孩驟然直起身,但見自個兒的治國策恰在那個人手頭,抬手才要道謝接過,目光落到少女面上瞬時待了呆,半日才訥訥的道,
“是在下的!”
跟前的女子五官精美,肌膚白凈,瞧上去像是比自己年齡還是要小,可一對黑瞳瑩亮透徹,氣韻沉練,如素蓮般清雅,半大男孩不禁的耳紅了紅。
凌菲適才見他泰然自若,這會工夫,卻又像個一般男孩了,不禁的揚眉一笑,晃了下手頭的治國策,
“拿著呀!”
“噢!”
男孩似給驚醒,急忙把書自凌菲手頭取回,“多謝姑娘!”
忽然記起元家恰在宴請貴賓,抬首問說,
“姑娘可是我伯父請的貴賓?”
貴賓?
凌菲灑然一笑,貴賓指的是符重吧,隨口回道,
“我就是隨著來噌吃噌吃的。
對啦,廁所在哪兒?”
半大男孩一愣,抬首四面一望,沿著一條小路指道,
“順著這一條路走,拐個彎便是!”
“多謝!”
凌菲道了聲,抬腳才要走,忽然記起自己適才繞了半日也沒找尋到,索性轉(zhuǎn)頭道,
“可否麻煩你帶我過去?”
“呀?”
男孩瞠目結(jié)舌的怔在那,她一個娘子去廁所要他帶路?
“咋,不方便?”
淡微光輝下,花季少女目若明星,問的大方自然。
半大男孩緩過心神,連連點頭,
“方、方便,在下帶娘子過去!”
“那有勞啦!”
凌菲輕笑一聲,抬腳往適才男孩指的路上走。
小路兩邊全都是參天大樹,林中清幽,光影淡微,只聽見二人走路時衣裳摩擦發(fā)出的梭梭聲音。
凌菲身段本即比一般女人高挑,那半大男孩比之她高半個頭,一路提示凌菲避開頭上的樹枝,有禮而體貼。
“要預(yù)備參見科考么?”
凌菲落到男孩緊攥的書上,笑音問。
“是!”
男孩毫不猶疑的點頭。
半大男孩聲音純凈,如尋思到啥,毓秀的面顏輕輕一笑,
“娘子可聽聞現(xiàn)在朝中有一名女大夫?”
凌菲一愣,隨之面色如常的點頭,
“聽聞過!”
半大男孩口吻帶了二分興奮,
“這科考制便是她提出來的,聽聞會考的題目也是由她親身出題!我只須考進前十名,便可以見著她!”
凌菲呲笑一聲,
“你見她做甚?”
半大男孩詭異的瞧她一眼,
“大夫大人從軍入朝,遠(yuǎn)勝男兒,這般的女子必定風(fēng)姿殊絕,世間少有,娘子莫非不想一見?”
凌菲一扯唇,
“興許她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好!”
半大男孩輕微微搖首,目光堅韌澄澈,
“我苦讀無門,恰遇科考實行,三生之幸!我定然要竭力考得功名,為國效命,并像她一般作一個為民的好官!”
凌菲展顏一笑,不再多言,正好小路已走了盡端,前邊出現(xiàn)倆岔口,往左拐,十步外果真有廁所。
半大男孩驟然停步,轉(zhuǎn)頭去。
凌菲看著男孩的身影兒,輕微微一笑。
一會兒后,凌菲收拾好衣衫出來,見岔路那半大男孩依然等在那兒。
見凌菲困惑的神情,瞬時有一些窘迫的訥訥道,
“我怕娘子不認(rèn)識回去的路,因此等在這兒,回宴席的話,自這一條路徑直過去便可。”
“好的,多謝!”
“天黑路滑,娘子慢走!”
男孩恭謙溫平。
凌菲順著小路走了兩步,轉(zhuǎn)身見男孩玉竹般的體態(tài)依然站那,不禁的輕笑問說,
“你叫啥名兒?”
夜幕中男孩眼睛烏黑炯亮,
“元寧。”
“恩!”
凌菲淡微點頭,
“祝你的償所愿,有一日要真真的入了官場后,還可以不忘今天初心。”
半大男孩堅決的點了下頭,
“多謝娘子,在下鐵定會的!”
直至凌菲的背影走的遠(yuǎn)了,逐漸瞧不到,半大男孩才緩過心神往回走,忽然一拍頭,有一些懊喪的記起沒問適才那娘子的名兒,隨之又輕笑搖首,問了又如何,又不會再見。
這是元寧頭一回見著凌菲,非常多年后,記起那時的情勢場景,他仍舊會陷入深思,記起那時每一個情節(jié),乃至二人走在林中時,風(fēng)拂起少女發(fā)尾的樣子,他都記的清清晰楚。
凌菲回席不提,且說元姬這邊。
元姬自幼受元叔忠寵愛,何曾受過這樣羞辱,心有不甘的回了自個兒院落,撲在床榻上便輟淚不止。
奶媽寧姑走入來,滿臉心痛的道,
“我的老娘,這是咋了,誰敢要我們大姑娘受委曲?老爺不是要你好生妝扮后去宴席上么,怎的這樣快便回來啦?”
元姬一揮水袖,泣聲道,
“出去!”
寧姑坐在床沿,滿面焦慌,扶著元姬的秀發(fā),
“快和老奴說一本質(zhì)上咋啦?究竟是哪位惹你啦?”
見元姬只一味低泣不做反應(yīng),寧姑愈發(fā)心急,
“老奴去找夫人!”
元姬驟然抬首,一張雪面梨花兒帶雨,急聲回道,
“不準(zhǔn)去,回來!”
寧姑打小望著元姬長大,乃至比自己親生女兒還是要痛愛,此時見她掉淚,瞬時心痛的肝都戰(zhàn)起,
“誒唷,我的小祖宗,你這究竟是咋啦?別哭了,有啥事兒跟奶媽說!”
寧姑把她撫起,取起香帕不停的給她拭淚。
元姬抽噎了幾聲,躺在寧姑懷抱中,抄起手帕,擦了下眼,半日,才訥聲道,
“我今天見著太子爺啦!”
尋思到那個人高潔矜貴的體態(tài),俊俏的面顏,不禁心神一蕩,淚眼蒙眬,悠悠的望著窗子外的月影。
寧姑目光一轉(zhuǎn),心頭了然,一下下扶著她的秀發(fā),溫平笑說,
“王上長啥樣?”
元姬愣忡的道,
“風(fēng)華無兩,是我從沒有見到過的男子,三哥在咱鴻雁城已算作長的俊的了,然卻跟太子爺比之來,卻是云泥之別!”
“噢?真這樣好?”
寧姑揶揄的口吻道。
“寧姑!”
元姬發(fā)嗲撒嬌的拍了下她的胳膊。
“既然這樣,那個姑娘為何這樣樣子的回來?”
元姬面色立馬一變,眼中又有淚涌升上來,忿忿的別過頭去,
“他心頭已有人了。”
“姑娘見著啦?”
寧姑問。
“就是那個啥女御史,呵,庸俗粗俗之極,僅是略有二分姿容罷了!”
元姬恨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