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穆卿停下腳步，回道：“若是兩國通商，無論是于朝廷而言還是對北凌百姓來講，都是一件好事。”
看著那始終不曾轉過身的人，凌絕淡淡道：“可是若是兩國真的通商，那事情是否真的只是通商這么簡單，蘇離突然提出通商的目的又是什么？”
“至少蘇離能在北凌朝堂上說出這樣的話，以西臨皇對他的信任，西臨皇那邊必然已經同意了，否則就算蘇離身為丞相也不會在北凌說出這樣的話，我們現在并不需要花費過多的精力去考慮的這件事的真實性。”
話音落下，凌絕久久沒有開口，過了好一會兒之后，君穆卿才聽到凌絕嘲諷的聲音，“你倒是信任他。”
凌絕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蘇離，若是在昨夜之前聽到凌絕這樣說，君穆卿或許還會以為凌絕在防備自己，然而現在她卻不會這么想了。
君穆卿轉身看著前方站著的凌絕，“這不是我信不信任蘇離的問題，蘇離身為西臨丞相，在西臨百姓眼里有著別人無可比擬的地位，他若是真的在通商一事上撒了謊，對他自己沒有半點好處，他不會這么做。”
沒想到君穆卿突然會轉過身來，凌絕微微一愣，然而在反應過來君穆卿剛才說了什么之后，面色忽然一沉。
他自然明白君陌寒剛才所言，原本最開始他說的話就只是為了阻止這人離開的腳步，之后所說的每一句話也只不過是為了延續兩人之間的談話。
剛才這人要離開的動作忽然讓他想起八年前，當年小小的人在對自己說完那番話之后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他生怕這人就像是八年前一樣就這樣離開了。
然而當時的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一個轉身的距離就是八年，八年的孤獨與等待終于在這人重新回到凌都的那一刻終結。
這輩子，他再也不想再體會那樣的感覺。
君穆卿看著面前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凌絕，負于背后的手動了動，靜靜的注視著兩人之間逐漸縮短的距離。
在距離君穆卿還有一臂遠的時候，凌絕停了下來，看著君穆卿微微發白的臉色道：“愛卿可還記得欠朕一個條件。”
君穆卿原本以為凌絕走過來是跟自己說蘇離的事，沒曾想等到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句話。
條件？
想起星落崖的情形，君穆卿回道：“記得，只是臣曾經說過，陛下的條件只限于臣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若是...”
“自然是你力所能及的范圍。”
一句話未曾說完，就被凌絕接了過去。
“從今往后，人后我不想再從你嘴里聽到‘朕’和‘臣’這兩個字。”
君穆卿不解的看向凌絕，“嗯？”
“這就是我的條件。”
一個條件，凌絕竟然只是用在了一個稱呼上，她還以為...
似是看穿了君穆卿在想什么，凌絕笑了笑，“你以為我會提什么要求？要求你接受我？”
“臣不是這個意思。”
話音剛落，君穆卿就感受到了凌絕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復又改口“我沒有這樣想。”
她確實沒有這樣想，因為她覺得就算是凌絕真的這么說了自己也不會答應，而凌絕想必也料到這一點，所以并沒有提出來。
只是她沒想到是凌絕提出來的條件竟然是這個，這看似是一個條件，其實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稱呼上的問題，若是凌絕想他完全可以用他的身份來命令自己改口。
只不過若是那樣的話，就算是她改了口只怕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但是凌絕并沒有這樣做，他用自己的條件來交換自己對他的稱呼，僅僅是一個...稱呼。
“君陌寒。”
低沉深邃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君穆卿抬頭看著面前的人，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從凌絕嘴里聽到這三個字。
“昨夜發生的事...”說到這里凌絕的聲音忽然一頓，然而不過片刻又開口道：“昨夜只是一個意外，你于我而言確實是不同的，
你是君家這一輩唯一的嫡子，是皇爺爺選定的人，我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我對你有有一股執念，但是我想這種執念終會散去。”
君穆卿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不管君穆卿是否相信凌絕話中所言的執念，但這也算是凌絕對昨夜發生過的事的解釋了。
想起宮門外還在等著的人，君穆卿道：“若是無事了，我先回去了。”
見凌絕并沒有阻攔的意思，君穆卿轉身就離開了，身后站在原地的凌絕看著眼前逐漸遠去的人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執念？
確實是執念，只不過那是以前，如今...，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執念，這一輩子只怕是永遠也不會消散了。
只是現在...
他只能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告訴君陌寒，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每次從他嘴里聽到那冷冰冰的‘陛下’和那毫無感情的自稱究竟會怎么樣。
此時此刻，宮外。
子熙坐在車轅上，馬車里，正倚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的蘇離忽然間睜開了眼，溫潤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馬車外坐著的子熙此時也感覺到了不對，然而沒等他說什么，就聽到了馬車里傳來的自家相爺的聲音，“將他送回君府，我出去一趟。”
緊接一陣微風揚起，側面車簾揚起又落下，馬車里卻沒有了蘇離的身影。
子熙轉過頭就看到了從宮門內走來的君穆卿，立刻跳下了馬車，拱手道：“君將軍。”
“嗯。”
應了一聲，君穆卿便上了馬車，然而掀開車簾卻沒看到原本應該坐在馬車里的人，手里還握著車簾的一角，直接轉頭看向下面的子熙，“你家相爺呢？”
子熙道：“相爺有事要出去一趟，臨走之前囑咐小的將將軍送回府。”
出去了？
一國丞相自己有事，卻讓自己的隨從等在這里接別人，真是不知道蘇離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過這貌似也跟她沒關系，是以在聽到子熙的話之后君穆卿便直接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