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忽然間變冷,站在凌絕身后的墨一幾人感受著那及其清晰的寒意,一時想不明白為何凌絕忽然間周身的氣息忽然間就冷了下去。
紛紛抬頭朝著前面那道身姿挺拔修長的背影望去,然而除了一條此時正隨風飄揚的墨色發帶,三人什么也看不到。
晨光東升,陽光灑滿大地,獨屬于晨間清冷的感覺正逐步消退,遠處邊城內百姓們也都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偶有小販響亮的叫賣聲傳來。
本應是個很美好的早晨,但是因為自家主子周身散發著的不容忽視的冷氣,墨一三人愣是沒有感受到半點暖意。
大概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他們才感覺到周圍彌漫著的冰冷的氣息才緩緩散去。
等到凌絕再開口時,生硬淡漠疏離,周身散發著的寒意徹底收斂殆盡,消失的無影無蹤。
“墨二留下,將邊城剩下的事情處理好。”
“是。”
就這樣,墨一和墨十三跟著凌絕回了凌都,墨二則被留下來處理邊城剩下的瑣碎之事。
等到將那些被替換出來的人全部送到墨七手中,他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在第二天晨光破曉之初,凌絕帶著兩人從城外的暗道回到了自己的寢殿,自始至終未曾驚動任何人。
帝王寢殿內,凌絕傳穿著一身黑金滾邊的龍袍,站在龍床前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外面一直守在殿門口的黃通耳尖一動,聽見里面傳來的聲響,知道自家主子回來了。
“咚。”
“咚。”
黃通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低聲問道:“陛下身子可好些了?現下可要用膳?”
凌絕原本正在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頓,淡淡的說了一句,“傳吧。”,然后接著低頭整理身上的龍袍。
黃通的動作很快,凌絕話落沒多久就聽到了外殿門被打開的聲音,外間陸續傳來一陣陣輕微的腳步聲。
黃通站在桌邊,親眼看著宮人們將早膳布置好之后,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總管。”
一行宮人嘴里應著,腳下又邁著輕緩地步子出去了,最后一個走出去的小太監細心的轉身將門帶上。
整個寢殿中只剩了站在桌邊的黃通還有在里間還未出來的凌絕,平日里凌絕用膳的時候向來都是只留黃通一人伺候。
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陛下用膳時不喜別人在旁,一向只留黃公公在身邊伺候,這種情形每日都會見到,所有宮人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桌上的早膳,樣式很多,各種各樣,其中一大半都是用補品做的膳食,也有幾樣看似很家常但實質上制作工序復雜的精致小菜。
凌絕出來時,黃通正將桌上的膳食重新拜訪,對此凌絕并沒有說什么,似是對眼前的情形早已經習慣了。
黃通的動作很快,等到凌絕在桌前坐下的時候,他已經將桌上所有的滋補類的膳食移到了邊上。
凌絕眼前擺放的全部都是不帶一絲補品和藥材的普通膳食。
這是他歷年來的習慣,而在這深院皇宮中也只有黃通知道這件事。
雖然外面傳言他身體不好,一年有大半年的時間都躺在寢殿中修養,膳食也多是以補品為主。
但其實他一年有大半年的時間都不在宮里,也就是這兩年才在宮里呆的時間長了一點。
而那些所謂的補身體的膳食或是湯藥,除了小時候的那一年之外,他便再也沒有碰過。
不過最后等到那些東西被端出去的時候卻是已經被人用過的樣子了。
凌絕坐著用膳,黃通就站在一邊低垂著眸子看著,其實每次用膳的時候,他都跟個木頭似的站在那里,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
凌絕用膳的速度很快,前后也就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就放下了碗。
看著前面那幾道還未被動過的幾道膳食,凌絕沉聲問道:“朕不在的時候,宮里可有什么異樣?”
“回陛下,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發生”,黃通還是低著頭將自己知道的一點一滴都說了。
“這兩日里,無論是朝廷上啊還是皇宮里,一切都很平靜,倒是坊間傳聞君家小少爺遇刺受傷了,聽起來似乎挺嚴重的,已經有七八日沒有出過門了。”
說道這里黃通的聲音忽然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主子,才接著說道:“不過近日傳言說,好似是一直臥床修養的人此時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聽到這里,凌絕就已經知道,君穆卿早在他之前就已經回來了。
他這次是借著每年這個時候都臥床的時間出去的,而那個人卻是借著被行刺的機會出去的。
下床走動?
他還記得那晚,他親眼見著那人在被一劍刺入右臂的狀態下還能從容不迫的騎馬呢。
不知為何想起那晚的情形,想起腳邊那把染血的劍,雖說他本來就沒有什么胃口,但是此時看著桌子邊緣那些沒有動過的膳食心里越發難受起來。
甚至是有些添堵,以往就算是用完膳大多還要耗上一段時間的凌絕,忽然一秒鐘都不想在這多呆。
忍受著心中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凌絕很快便起身道,“撤了吧”。
黃通雖然詫異凌絕異于往常的行為,但是也沒有多問,很快就將眼前的膳食處理好后,便叫人收了下去。
凌絕原本以為自己是因為看到了餐桌上的那些東西心里才覺得堵得上,于是想著看不見心里也就不會覺得難受了。
可是當凌絕坐在矮塌上,微風透過未關嚴的敞口滲進來吹在他胸口處,他也未曾感到心口那種發堵得感覺好到那里去。
黃通站在一旁看到自家在主子坐在風口處,一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樣子,猶豫半晌終究是沒有開口說什么,他悄悄退了出去。
整個寢殿之中一瞬間就只剩下了凌絕一個人。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凌絕忽然覺得那種心口發堵的感覺似乎好像減輕了一點。
于是將整個身子后仰,緩緩合上眼簾,就那么躺在矮塌上任由自己處在風口下。
凌絕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矮塌上躺了多久,朦朧之中他似乎是睡了一覺,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其實說實話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做過夢了,這么多年僅有的做夢的時候,夢到的也不過是父王中毒不治身亡時的景象。
還有就是當初在那一處宮殿內,他的母妃毫不猶豫用一把匕首結束自己生命時的樣子。
然而此次他做的夢好像并不是以前夢到過的場景。
盡管夢境中他所處的宮殿依舊是他母妃去世時的所在的那處宮殿,但是凌絕卻知道這次他看到的并不是以前做噩夢時的場景。
因為夢中的他看到了一個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看著比他要小上幾歲的樣子,穿著一身小小的白色錦袍,然而明明比他還要小的年紀,那張小臉上卻美喲半分笑容。
其實說是沒有笑容還是牽強,更準確的來說那個小男孩的臉上沒滿滿的都是淡漠冰冷的樣子,護士你很更是帶著一種強烈的疏離感。
拒人于千里之外。
凌絕知道那個小男孩就是小時候的君陌寒。
夢境中,
凌絕看著小時候的自己因為剛剛失去了父王又失去了母妃,內心悲傷欲裂,他拼命忍者自己內心即將要爆發的情緒。
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很遠,最后終于感覺筋疲力盡靠在了一處墻壁上,小小的凌絕感到心口的位置似乎是缺了什么。
異常疼痛,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硬生生的將他的心挖走了一半似的,雖然沒有血跡流出,但是他卻能清楚的感受到那里的殘缺。
秋風拂過,感覺從他空洞的心口穿過,整個人的身體越發冰涼起來,就在他難以忍受一拳打在了墻上的時候。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還帶著稚嫩但是已經小有氣勢的聲音。
“愚蠢!”
當時還是小小的凌絕轉過頭去看到的就是以后在哪個面無表情的小臉。
那面無表情的小臉的主人是渾身都帶著一股清冷之氣的小屁孩,原本心中就異常悲憤又疼痛到極點的小凌絕意識到那句’愚蠢‘是在說他自己到時候。
心中又多了一份怒意,從小到大還從未有人這么說過他,如今在這個剛剛失去了母妃時候卻被一個比自己還要小的小孩這樣說,凌絕心中如何能平衡。
沒有直接沖上去打他,就已經是凌絕自小的道德修養好了。
“你...”
“遇事只會傷害自己是最愚蠢的行為,對你本身并無半點益處”。
小凌絕剛開口就被那個小男孩冷冷的話憋了回去,而就在他接著還想要開口的時候那個小男孩又開口說道:
“有仇便自己去報,此時沒有能力,那就努力讓自己成長起來,等到你足夠強大,一切都不是問題,
還有,在你未強大起來之前,不要向任何人泄露你的真實情緒,否則將會要了你的命”。
話語中全部都是教訓和斥責,但是不知道為何當時還很小的凌絕聽完這些話后,非但沒有覺得被人冒犯了,反而覺得那些話很有道理。
但是他還沒來的急想要開口說什么,那個小孩忽然轉頭就走。
“哎?”
小凌絕朝著當時還很小的君穆卿喊道,語氣中帶著急切的感覺似乎是不想那人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喊得那一聲起了效果,前面那小小的身影已經停下了腳步。
小君穆卿背對著小凌絕。
小手摸著袖子里微微凸起的部分,伸手探去,在袖中摸了一會兒,緊接著一個小小的瓷瓶出現在她手中。
瓷瓶本身不大,但是以為她現在還很小,就算是正常尺寸大小的瓷瓶在她手中也顯得很大了,必須用小手緊緊握住才能拿的住,而不讓它落到地上。
當時還是小小的君穆卿注視著手里的那個占滿了她整個手掌的瓷瓶,眼睛緊盯著那上面畫著的青竹圖案。
眼中忍不住一陣酸澀,這是哥哥的衣服,這中瓷瓶以前她不小心玩耍刮傷了手的時候哥哥總是會那出這個小瓶子來給她上藥。
她當時并沒有看到出來之前哥哥身上帶了這個東西,但是還好奇的問為什么他的身上會有這個東西。
她記得當時哥哥只是笑了笑并沒有說話,然后低下頭仔細的給她上藥,直到白嫩嫩的小手上那道被刮傷透著點點血跡的傷口完全覆蓋在藥粉下面。
他才將瓷瓶收了起來,然后拿出自己的小手帕替她將小手包起來,最后又仔細的查看了她,才抬頭訓斥了她幾句,警告她下次不許再這樣。
盡管當時她嘴上滿口答應,但是事后還是會繼續,也就會連續不斷地受傷,哥哥也就i不厭其煩的為她包扎,事后照樣要訓斥幾句。
當時總是好奇瓷瓶是從那里冒出來的,現在才知道原來哥哥一直將這個瓷瓶隨身放在袖袋里。
可是...
瓷瓶依舊握在她手中,但是那個給她擦藥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站在身后的小凌絕見前面那個小小的身影一直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然而他正準備上前去的時候。
前方忽然一個白色的物體朝他飛來,他下意識的接住,低頭一看,是一個上面刻有青竹圖案的瓷瓶。
雖然他并沒有見過這種樣式的瓷瓶,但是大概卻能猜到里面裝的是什么。
因為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每次父王練武傷了手母妃手里同樣會拿著這樣一個小小的瓷瓶為父王上藥。
小凌絕望著手中的小瓷瓶,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過了好一會兒當他終于回過神來之后,抬起頭來身前卻再也見不到那個小小的身影了。
“喂?”
“喂?”
“你在哪?”
小凌絕找了很多地方始終找不到剛才那個小小的人,他找了太久太久,然而等到夕陽西落,他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夕陽將天邊都染紅了,感覺很是好看,小小的凌絕借著夕陽的光朝著手里一直緊握的瓷瓶看去。
然而他看到的卻不是那個白色中帶著青竹的小瓷瓶,而是一個被血染成了粉色的瓷瓶。
原來不知不覺的在奔跑中他的血早已經沾到了瓷瓶上,血色染紅了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