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沅窩在沙發里的時候,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隨后默不作聲的按掉。

“不接嗎？”經紀人在對面冷笑。施沅搖搖頭“不接。”

“不想他知道你是這種人？”經紀人氣笑了“施沅啊施沅，你膽子可真大！‘買兇殺人’？”

他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這么大個娛樂圈不夠你混，還想去監獄里找刺激是不是！”

對面青年抬眼“你做的也不簡單。”

“我？我又做什么了！”經紀人有一瞬間的慌亂，隨后色厲內荏道“現在我們談的, 是你！這下可好了……”

他揉亂頭發“已經有人在挖你的‘起家史’了！買兇有無實錘暫且不談——要是咱的營銷佳績, 這時候被扒出來……”

施沅垂下眼, 打了個哈欠“那也是活該。”

“施沅！”經紀人氣得不行, 恨不得上前撕碎面前這個一臉平靜的年輕人。公司投了這么多資源, 就是為了讓他這時候折騰的？

網上還沒完。有人順著線索細細扒起了施沅的生平，隨后找到幾個有意思的點。

“蓮獅”的誕生暫且不提, 就說較近的事件。

只要和施沅風格相近，無論是人設還是搶角色, 這些明星好像或多或少，都遭遇了點兒不幸……

電話被施沅掛斷。婁恩不死心，繼續打過去, 卻發現自己已經進了黑名單。

他有些怔愣。想了想, 先給寇文發了條微信“寇老師, 微博上的……”

手一抖發了出去。剩下的還沒來得及說, 已經被對方打斷“別管我這邊了, 先把自己的事解決掉。”

婁恩抿唇。這一瞬間，祁連宇回應的熱搜已經掉到了第五。

都是自己認識的人, 青年沒有猶豫, 瞬間做出選擇“好。”

他鄭重道“不管怎樣, 謝謝你。”

寇文沒回。估計他們那邊也挺忙的，婁恩不再打擾，轉而繼續聯系祁連宇。

電話打不通，就直接發微信。

微信聯絡不上，他轉身就出了門。

“是。的確比較復雜，先讓他們起床加班……”肖雨秋在一旁囑托。見到婁恩出門，她話語一頓，終究只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說。

祁連宇正在電腦前守著。

施沅事件爆發后，他微博下便冷清了許多。即便如此，每秒還是有新消息刷出。

每條新出現的評論，他都仔仔細細看了過去。辱罵、揣測多如牛毛；許多微小得根本牽扯不上的事件，被有心人撣去塵埃后放大無數倍，混雜著猜測，一起發泄到了剛走下神壇的人身上。

隔著一張屏幕，人的情緒被無限放大。對面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成了一張紙片，光憑第一印象與咀嚼了兩遍的“黑料”，就能肆意用來抹黑攻擊。

以前婁恩被自己推上熱搜時，遭受的比此時更甚。

每想至此，祁連宇便無法移開眼，像入了魔般，仔細看過每一條信息。

仿佛這樣，就能償還一二般。

好在并沒有白白遭受辱罵。男人看了半晌，終于找到自己想要的內容。

“心疼婁恩。跟著個控制狂被白罵了這么久，人家還沾沾自喜的以為是在做好事呢［攤手］話說婁恩以前真的很低調啊，五年間查無此人，不像會作妖的那種。”

“這么說來婁恩是挺無辜。就算簽了合同，微博上也沒怎么和祁互動。”

“被人按著簽合同，換你，你會樂顛顛的貼上去？”

“也不能這么說，我看他倆演戲時關系挺好的……”

“都說有合同了，演的唄！”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帶著急切。思緒被拉回，祁連宇走到門前，望向貓眼，隨后一怔“你怎么來了？”

“我能不來？”一片黑暗的走廊，婁恩抬起頭。似乎不知道怎么說他，青年眉尖微蹙，唇角卻是笑著的，表情微苦。

披著月光，他低聲道“讓我進去，祁哥。”

隔著門板，聲音有些朦朧不清。祁連宇知道，現在最好立馬讓婁恩為明天的戲份回去，早點睡覺，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但一看到青年被山風裹挾得瑟瑟發抖，還站在門前逞強的樣子，他瞬間就認了。

門被打開。

撞見祁連宇微垂的眼，婁恩挺直背。他還是第一次底氣這么足，幾步擠進房間，順手把房門關上。

祁連宇站在門前，任由青年進來。他垂眼不語，已經一副準備迎接責問的樣子。

哪知道婁恩剛進門，就看到了斜對面屏幕上的微博界面。青年一句話也沒說，幾步上去，便把網頁關了。

“你不用看。”婁恩轉過頭。迎著男人驚訝的目光，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逾矩的事，雙頰染上薄紅“沒什么好看的。”

青年一路走得急，早已出了一身薄汗；剛才在門外被風一吹，又顯得有些冷。

他捂住胳膊，后退半步，避開祁連宇關切的目光。青年抿唇，一點也不愿展露出來。

“一個人扛起所有，你以為，這樣很帥嗎。”

音量沒控制住，有些大。青年說著說著，氣勢就弱了。但婁恩真的很生氣——這種漠視自己事業，又漠視自己名譽的做法，祁連宇不心疼，他心疼。

一想到男人數年來積累的好口碑，因為自己而盡數坍塌，青年就心臟緊縮，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他上前幾步“方法這么多。一起去找幕后黑手，或者干脆不回應……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你把自己的星途毀了，對方卻好好的，這種事……”

青年越說越急，聲音糯成一片。

“誰說他好好的了？”面前覆下一片陰影。婁恩怔愣間，男人微微一笑“婁恩，別難過。”

大掌覆在頭頂。婁恩愣了愣，直到那熟悉的溫暖再度揉了兩下，他才恍然回過神來“難道寇文那邊的是……”

“合作了一下。”祁連宇說“寇文那邊調查出的消息，主要還是寇文的功勞。”

男人俯下身。他眉眼深沉，帶著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的氣息“我只希望，你沒事而已。”

“……可是……”婁恩后退半步，心頭又不爭氣了。他攥緊掌心，用了很大力氣才克制住了顫抖“我還想……”

“我還想，在領獎臺上看到你。”他低下頭。風撫過夜窗，帶來細小的微塵。

“現在這個情況，我還能看到嗎？”

男人本正如日中天，弄這一出，卻像自廢武功一樣，毀掉了數年來的人氣積累。

今后還想接到高品質的戲，對他來說，也許需要一些運氣。

“放心。”男人卻在此時輕描淡寫道“沒這么簡單。再說……國內市場有限，還有國外。”

“唔？”青年一時沒反應過來“可是網上……國外？”

“國外！”

意料之外的回答，婁恩呆愣在原地，委屈盡數消失“您是說……”

“已經有好幾部a國的電影向我發出了邀約。”祁連宇說。沒有其他意思，男人現在說出來，僅僅是為了讓婁恩放心“今后幾年里，我的重點應該都在美洲。”

最擔心的事瞬間被化解，婁恩眨眨眼，心突然就安穩了大半，但又有些說不清的失落。

美洲……

面前人一如既往的沉默，肩膀卻無比寬闊。婁恩勉強自己舒一口氣“那網上的抹黑，您也……”

“罵。”祁連宇卻又坦蕩起來“我應得的。”

見他攤開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婁恩瞬間睜大眼“那怎么行！”

自己被罵的時候無所謂，祁連宇一被攻擊，就是好脾氣如婁恩都忍不了。他現在只想擋在男人面前，展開雙臂，把所有惡意都揮回去。

祁連宇卻說“都是事實。而且比起這個……”他指向床頭鬧鐘“我們是不是該休息了？”

凌晨三點。再有三個小時，又差不多該起床，準備新一天的戲份了。

婁恩想抗議。他抱著萬分嚴肅的心情登門拜訪，就是為了闡述事件的重要性，并一起討論出解決辦法；怎料一點兒沒勸住不說，還被男人一一化解。最后裹著被子丟上床時，毛毛蟲還在不甘的蠕動“哥……”

“先睡。”祁連宇說，關掉燈，躺回原位。同處一張床上，二人的被子卻不是一張。

隔著厚厚的被子，意識到自己正被男人抱在懷里，婁恩霎時就不動了。

在黑暗中睜著眼，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陷入昏沉。青年閉上雙眸，全沒意識到身后人并未合眼，幾乎看了他一宿。

男人看得很認真，像在黑暗里發現了一顆珍珠。就怕自己一合眼，就被人搶走了。

第二天清晨，婁恩再度睜開眼時，背后的溫度已然消失。

開車回了《星際巨星》的片場，想到昨晚的變故，青年心里還沉甸甸的。到了片場，似乎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

夾雜著困惑與好奇，還有隱隱的同情。

婁恩默然。他想說不是這樣的，二人昨晚才碰了面，在不遠處的湖泊斜倚了許久。

他們比誰都信任彼此，這種了解，又哪是一張合同能做到的？

尚有些失魂落魄，詹姆斯已經迎了上來。

“婁恩！”揮揮手，大胡子導演湊了過來，神秘兮兮的“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驚天好消息……咦，你看起來怎么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