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此情此景, 幾人都對視一眼。

猶豫了一下，婁恩偏過頭“你有戲曲功底嗎？”

寇文臉色難看, 死命搖了搖頭。見狀，婁恩嘆息一聲“我也沒有。”

“……什么意思？”憂慮的不止他們二人。眼見工作人員把青衣褶子拎了起來, 有人臉色一變“你要我們唱青衣？”

“事先沒說過啊！”

“如果沒有戲曲功底, 豈不是絕對會被淘汰——”

“大家稍安勿躁。”安德魯抹開額頭上的汗珠, 陪著笑“導演可沒說要大家唱戲。”

這時，詹姆斯才緩步上前。借著安德魯的嘴, 他解釋道“只是形式。既然《星際巨星》來到了華國，肯定要有華國具代表性的藝術形式。”

戲曲。

眾人終于反應過來，只是還沒人敢說話，表情都有些怪異。各色目光下，安德魯擺擺手“形式, 走個形式而已，肯定不是讓大家唱青衣……”

眾人剛松一口氣，安德魯又默默補充一句“硬要說的話，邊打邊唱, 更像花衫。”

“花衫是什么？”寇文扭頭, 一臉茫然。

婁恩小臉煞白“青衣重唱, 花衫則糅合了三種旦行, 唱念做打要求都很高……”

“這不是更難了嗎！”已經有人“嚯”的站起, 臉色十分難看。站起的這人說不上胖, 但絕對是膀大腰圓的肌肉硬漢型, 很難想象套進戲服里會是什么效果。

也難怪他反應這么大。

“放心, 到時候會給你們培訓的。”他憤怒的目光下，安德魯說得毫無誠意，朝身后揮了揮手“你們先去換衣服。”

抱著青衣褶子去了小房間，婁恩再度看到了熟悉的電視機。

電視是打開的，上面正播放著京劇選段。仔細看了眼手里的劇本，婁恩嘆口氣，任命地坐下。

一小時的準備時間，不論如何，還是得硬著頭皮上。

不知過了多久。寇文拎著袖子，別別扭扭的回到會議室前。

他長相是絕對的男性化，出道兩年，就沒碰到過這種需要穿裙子的情況。時間有限，臉上只施了淡妝，但寇文就是覺得粉很重，弄得他眉頭死死皺起，怎么都覺得不舒服。

“哈哈哈哈——”剛推開門，就是幾聲嘲笑。門里，各位大明星被迫穿上戲服，嗓子一個賽一個的粗“又一位車禍現場！”

知道自己的扮相不好，寇文氣得拎起裙角就想打人，結果剛準備上，就在笑到前仰后合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位膀大腰圓的硬漢男。

他沉默一會兒，緩緩把裙角放下。

算了，慘的人這么多，就讓他們高興一會兒。

眾人笑聲未停，門又被推開。一群京劇硬漢扭過頭，剛捧起肚子準備笑，又一個個愣住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半片純色的裙擺。

彩鞋從微揚的裙角下邁出，鞋穗粉嫩；來者水袖收起，只留下袖尖，如薄紗般垂下。

婁恩面如桃花，垂著眼睛，默默走進門里。上了淡妝的臉并不顯得女性化，但配上柔和的骨骼，自有一股獨特的氣質。

他抬起腳尖，步子小小的，邁向眾人。

大明星們還沒反應過來，陳瑜已是一挑眉。婁恩走路時的動作，并不像其他人那樣隨意。

雙足微攏，一步不超過一腳掌——這距離，分明已是在走臺步了。

“果然不錯。”詹姆斯低聲贊嘆。陳瑜笑，徑直起身“都準備好了，那就開始！”

沒有人動。仿佛被某種奇特的氣息震懾住，他們紛紛往后退了一步，讓開路，目送婁恩走到了最前面。

婁恩也沒看其他人。已然進入狀態，徑直來到鏡頭前，他抬起頭，望了鏡頭一眼。

透過監控屏，他視線如刀般鋒利，偏生又帶被眼角的粉黛柔和。導演還在愣神，青年水袖已是一甩，又瞬間收回！

詹姆斯詫異地挑眉——僅僅一個小時，面前人竟已學得有模有樣。不說和功底深厚的人比，拿出去糊弄外行，已經看不出太大的破綻了。

陳瑜暗自頷首。看著屏幕中青年的一舉一動，她微微垂下頭，在打分表上寫下記錄。

她身旁，安德魯不經意一瞥，瞪視詫異地瞪大眼。

作為《星際巨星》的聯合編劇，這位魔鬼一般的女人，對演員的要求已經高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無論是誰，在她這里分數都要被壓到極限，似乎連頭發絲飄下來一根都是錯的，都會被無情的扣分。

然而這次，婁恩的計分表上，陳瑜已經毫不猶豫的寫上了a。不只是她，旁邊的詹姆斯導演，不遠處的其他審核人員……

都是同一個分數。

移回視線，安德魯咧嘴一笑。就連他自己的紙上，婁恩那一欄的成績，也是a。

這還是因為最高分就是a。如果不設限定，安德魯想，自己會打ssss……

試鏡完畢。平緩氣息，婁恩向后退去。剛從戲里脫身，他抬頭微笑，正想和寇文打招呼，肩膀已經被慎重的一拍。

“這一場，我輸得心服口服。”

婁恩一愣，趕緊擺手“寇老師，你還沒上場呢。”

“不。”寇文搖頭，指了指身后“我們都知道，究竟是誰贏了。”

果然。不只是他，眾人面色復雜，和婁恩撞上，視線都紛紛避開。最后一人試鏡完畢，安德魯拿著名單上前，對眾人道。

“回去等通知。五天內，我們會和諸位的經紀人聯系，希望屆時可以合作。”

大多數人都唉聲嘆氣的走了。和寇文道別，婁恩正想離開，突然又被人叫住。

“婁恩，你來一下。”

把他喊到身邊，陳瑜雙手環胸。青年疑惑的目光中，她沉下聲道。

“回去后，你就可以開始練花衫的基本功了。”

婁恩一愣。女人面無表情，理所當然般的繼續說“雖然大部分劇情并不需要唱戲——最多只換上戲服和人干架就夠了——但是，電影里有一段，需要角色親自出演。”

陳瑜垂下眼，望向面前人“基本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最好，現在就回去準備。”

反應過來這段話意味著什么，激動之余，婁恩鄭重答應下來。來試鏡的人都走光了，詹姆斯也緩步上前。

“你經紀人有時間？這三天，我們會和她聯系。”

這句話，沒用安德魯當翻譯。禮貌的向導演道謝，婁恩張口便是標準的英腔，又接到了驚訝的目光。

除了吃驚，詹姆斯眼角眉梢都寫著高興“太好了，這樣在片場也好交流！”除去陳瑜，難得碰上對他口音無條件聽懂的人，詹姆斯的話都多了起來“許久沒來，華國還是這么美麗！等忙過這一陣，我還想再去旅游一圈……”

與眾人寒暄完，待回到酒店，聽到這個好消息，肖雨秋也高興得不行。

對婁恩的這次試鏡，她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思。能行當然最好，不行就當是去鍛煉了——能拿到詹姆斯一行人的聯系方式，已經是賺了。

沒想到，他真能成功！

肖雨秋當即開心得不行，要請婁恩吃飯。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一年前，二人能隨便出門的時光了。

最終，他們只是蝸居在賓館里，點了一桌子外賣。難得沒考慮卡路里，吃得滿嘴流油。

等幾天后接到通知簽完合同，再回來時，肖雨秋簡直邁入了瘋魔狀態“恩恩！恩恩人呢！”

“怎么了！”已經聯系上了青衣師父，婁恩這幾天在加緊遠程培訓。聽到肖雨秋的話，他當即小跑出來，打開酒店的門“秋姐，您慢慢說！”

從臥室一路邁向客廳，青年步伐細碎，都是標準的平行步。不止如此，光看手擺放的位置，也如同邁到臺上一般，透著老練的味道。

肖雨秋卻來不及表揚他。這消息她已經憋了一路了，此時說什么也憋不下去了。

“砰”的把門關上，女人喘著粗氣，一把將嶄新的合同從包里撈出來“你，看！”

“怎么了姐？”婁恩惶惶然，雙手接過紙張。肖雨秋卻已經忍不了了，還沒等婁恩把紙翻開，就迫不及待的宣布謎底。

“雙男主！”

“呃，啊？什么？”婁恩遲鈍的眨了眨眼睛。

“我說，雙男主！”一把攥住青年的肩膀，肖雨秋激動得破音“你是其中一個！！”

“……”

消息的確十分重磅。被砸得頭暈目眩，婁恩愣在當場。

“和你搭戲的是前兩部的男主角，芬吉克。”肖雨秋說。劇本此時也到了手上，她迫不及待翻開，比石化的婁恩還激動“你看！星際巨星來到了神秘的東方大陸，據說這里的古代藝術曾讓帝王癡迷……”

不僅在劇中扮演“星際巨星”，芬吉克本人更是實實在在的國際巨星。兩次奧獎提名，一次小金人，四十歲不到的他，在業內也是一道傳奇。

激動得喘不過氣，婁恩顫著手，第一時間給祁連宇發去了這個好消息。還沒等到男人的回復，手機突然響了兩聲。

是寇文。

“今天去簽合同，果然聽到你通過的消息。恭喜你，婁恩！”

沒想到他知道得這么快，婁恩有些不好意思。禮貌的表達完謝意，意識到對面人也簽了合同，青年瞬間激動起來“寇老師，你也通過了！是哪個角色？”

“不，我沒過……”寇文道。

有些尷尬，婁恩訕訕閉嘴，心里止不住的疑惑。

這年頭，試鏡沒過都要簽合同了？莫非是保密協議？

還來不及深思，就見對面沉痛的發來一條消息。

“詹姆斯導演說，試鏡過程很有意思。他打算順應潮流做成網絡綜藝，問我們同不同意……”

婁恩瞬間沉默。

想起寇文的青衣扮相，他隱約能明白對面人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