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恩覺得不妥，手卻像生了根，抽也抽不出來。

祁連宇背影寬闊，正巧擋住昏黃的燈光，落下一片陰影。核工廠共有九層樓，大廳并不是第一層，下面還有好幾層房間。

二人回到大廳時，黃井宣和寇文早就不知所蹤。

“他倆應該也注意到了。”手還被男人拉在掌心，婁恩心跳過快——也許是因為走得太累——他試著掙脫，卻沒能把手抽出來。

“對。”察覺到少年的別扭，祁連宇松開手：“上樓，去引水洞。”

如月車站里有個很重要的標志點，那便是電車隧道。站在幽藍的引水洞中時，婁恩抬起頭——

引水洞十分寬闊，大概有兩人高。就這么看，的確和隧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墻壁上鑲嵌了一排幽藍的壁燈，腳下被水泥抹平，成了可以順利踩踏的平地。二人對視一眼，剛踏上這片土地，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吵嚷聲——

“你真看懂了這張地圖？”

隨后是寇文不服氣的聲音：“我看懂了！”

黃井宣說：“騙人的……”

聲音沒什么精神，懶洋洋的在隧道里回響。不遠處，婁恩疑惑的皺起眉，于影影綽綽的燈光中，與影帝對望。

按理說，提前一步找到正確地點，這倆人應該十分開心才對——然而黃井宣的聲音卻充滿了疲憊，就像剛參加完鐵人三項又在健身房做了一百個俯臥撐，嘴唇開合都算是給足了對方面子。

“隧道都跑遍了……”聲音越來越近，黃井宣繼續有氣無力道：“連個人影都沒有，哪兒來的信物？”

“再找找。”寇文十分堅定：“肯定在這里。”這么長的地圖只能是隧道，符合要求的，只有這座全長三公里的引水洞。

“他們好像沒進展……”婁恩小聲說。自真人秀開始，他比最開始放得開多了，都敢主動跟祁連宇搭話。

少年注視下，祁連宇沉默一瞬，摸了摸少年的頭——他好像很中意這個動作，時不時就會把手搭上來：“要去問嗎？”

“直接問？”即使遲鈍如婁恩，也覺得這個提議不太好。

祁連宇點點頭。在少年懵懂的注視下，他突然抬起頭——前方不遠處，兩道吵吵嚷嚷的聲音越來越近，終于從拐角處露了出來。

“肯定就在這里，就不能認真點找嗎！”

“說得好聽……明明什么也沒有，你是要我在墻壁上挖兩個洞檢查？”

聲音突然一窒——從拐角走出，寇文一下子看見了默默守在前方的祁連宇與婁恩。他倆表情一變，男人卻似無所覺，默默朝前方點頭：“找到了嗎？”

寇文一把攔住想大吐苦水的黃井宣，表情由氣急敗壞變得氣定神閑：“你猜？”

“他在演戲。”婁恩湊過來。他現在多了一項新的愛好，就是在男人面前展現自己，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興沖沖的孩子。

祁連宇好整以暇的目光中，婁恩嘗試著推理：“眉毛上挑，眼尾下垂，唇角卻緊繃，不協調……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剛說什么咱倆都聽到了。”

此言一出，寇文霎時臉色一變。他目光警惕，卻見祁連宇后退半步，雙手攤開：“既然如此，你們繼續。”

“嗯？”別說是寇文了，就是婁恩都面帶疑惑。祁連宇瞥他一眼，之后面色如常。

“你們是先來的，這里就讓給你們。”

“真的嗎？！”就是黃井宣都不太敢相信。男人卻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真的。”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時，少年也乖乖轉身，一句話都沒問。直到走出很遠，都感覺得到背后兩道疑惑的目光。

“兩個傻子。”還能聽到寇文自負的嘀咕聲。

婁恩低著頭慢慢走，全不打算反駁。看著這樣乖巧的少年，祁連宇眼底柔軟。無言流淌的默契中，二人離開了引水洞，重新走到樓梯間。

“怎么不問？”

沉悶的步調中，男人聲音突然響起。婁恩愣了一下，一本正經答道：“不是那里。”

“噢？”這下，祁連宇也驚訝的挑起了眉：“你是說，不在引水洞？”

“不，大概就在引水洞。”婁恩膽子越來越大：“但不是那里。”

祁連宇走在他身邊，聞言唇角一揚，緩緩的笑開。邁過最后一級階梯，二人來到樓梯間，隨后對視一眼。

樓梯間是半開放式的，白熾燈懸掛在天花板上，映出對面懸空的斷層。一道巨大的斷口橫亙在墻壁上，生銹的鐵板連接在樓梯與斷口間，看起來下一秒就會裂開。

“地圖上不存在的地方……”婁恩揚起頭：“那半截引水洞，只是開發出來為了游客游覽，并不是全程。如果黃井宣他們不拘泥于此，多走兩步，早就發現這里了。”

“然而寇文太相信自己。”祁連宇聳肩：“不愿意聽黃井宣說話。”

那兩人吵吵嚷嚷的，說朋友也不是朋友，商業合作關系更為恰當。二人間有不信任，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與之產生對比，祁連宇與婁恩一個從來不問，一個全盤信任。他們無言的默契被鏡頭記錄下來，一一傳導在監控屏里。

故事可以編，默契卻做不了假。也不知這段片段流出后，會在微博上造成怎樣的影響。

祁連宇朝婁恩伸手，示意要把他抱上去。少年乖乖走過去，直到腰間覆上一片溫暖。

從前在他眼中，祁連宇像一個符號。比起外界盛傳的朋友，二人的關系卻更像師生。婁恩不敢造次，連說話都要小心斟酌，生怕被男人誤會。

但看見了剛才的一幕，他總覺得祁連宇的形象，驟然鮮活了起來。比起屏幕中那個冷冰冰的影子，現在這個人會使壞，更鮮明，卻也比從前更讓人安心。

“夠得到嗎？”

腰上是柔軟的觸感。婁恩點點頭，將金色的信封攥進手心，然后終于被男人放下。

腰間殘留了半分溫熱，驅散隧道里的點點寒意。他繃著手打開信封，里面除了下一個地點的提示，還有一張金色的卡片。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Ailan 的地雷x1，謝謝你唧，努力碼字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