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臥室門，婁恩像一條咸魚般癱在了床上。

床頭燈一片暖黃，鋪灑在少年細膩的皮膚間。他將手蓋在臉上，沉默片刻，深深嘆了一口氣。

“……還是答應了。”

回想起自己在發布會上的舉動，少年腦袋發暈，不由翻過身子。

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陣仗。

記者們探尋的眼神和閃光燈一起，烙在視網膜深處。婁恩現在是想忘也忘不了，總覺得閉上眼還在接著被閃光燈轟炸。

這就是一夜爆紅的滋味嗎？

抓緊恐龍抱枕，他把頭埋進去，深吸一口氣。下午看的時候還沒感覺，現在靜下來，網上的評論，倒是一條條浮現在了腦海。

紛紛雜雜，他有些不愿意去回想。

撓撓頭，少年一下子起身，將手機拿過來。發布會上他沒有開機，現在一打開，立馬就遭到了各路人馬的連番轟炸。

首當其沖是自家姐姐婁艾。他姐今年三十歲，兩個孩子在上小學，作息掐得很規律。按道理來說，這個點姐姐早就睡覺了——可婁恩仔細看了看，最新發來的一條消息停留在兩點半，就在五分鐘前。

婁艾：小恩，爸媽說你太久沒回家了，問你多久有空。

婁艾：囡囡囝囝也一直提起你，還在吵著要你帶他們去游樂場。都怪你上次亂許諾，這倆孩子念了三個月了。

婁恩不由愣神。略帶家常氣息的嗔怪，將網絡世界的風波吹得久遠了一些——少年翻過身趴在床上，猶豫了一下，手指輕動。

婁恩：最近還有點事，我也不知道多久能回來。

才剛發出去，又是一條消息瞬間發過來。

婁艾：終于舍得開機了？爸媽說你一天沒給他們朋友圈點贊，一直在追問我你是不是不愛他們了。

婁恩不由失笑，灰溜溜的退出去，找到爸媽朋友圈。等再回來時，婁艾已自顧自說了不少話。

婁艾：看你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也不知到底多久有空。這樣，我幫你定——明天下午回家吃飯，我給你燉大骨湯，再來一碟小蔥拌豆腐……

婁恩肚子咕咕的叫了一聲，硬生生被兩個名詞弄餓了。

他抿一抿干澀的嘴唇，猶豫了一下。

婁恩：姐，明天恐怕不行……

婁艾：又有工作？

只是簡短的四個字，甚至沒有帶半分情緒，婁恩卻敏銳的感覺到姐姐情緒不高。

他垂下眼睛。適才溫暖的氣氛漸漸遠去，婁恩嘆一口氣，手指微動。

婁恩：這么晚還不睡，兩個小家伙沒被影響？姐夫呢，他沒意見？

婁艾：他哪敢有意見~

看見姐姐小傲嬌的語氣，婁恩不由失笑。又聊了幾句，等從微信里退出去，已經過去了十來分鐘。

聊天界面還有各路親朋好友發來的慰問，不過距離現在，已有一段時間。夜已深，擔心把人吵醒，婁恩決定干脆明天再回復。

相比起來，還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考慮。

翻個身，少年從床上坐起，勉強打起兩分精神。祁連宇在發布會上提到過一部電影，那部電影，其實就是影帝老朋友的新作。

導演名叫李連呈，拍攝商業片非常有一套，在業內是出了名的叫座。然而這次他著手準備的是一部文藝片，頗有攢夠錢就轉型真愛的意思。

電影的劇本已經寫好，是青年畫家在異國他鄉追尋理想的故事——這是祁連宇的說法。選角還沒開始，單李連呈打算采用熟人推薦的方式尋找演員。

恰巧從國外回歸，祁連宇正打算去拜訪，這次出了事，就順便就把婁恩叫上，給人點露臉的機會。

這是婁恩自己的邏輯鏈。不管怎樣，明天就要見到傳說中的李導了。

婁恩翻個身，把臉邁進被子。燈光昏黃，映在眼皮上，透出點點暖光。迷迷糊糊的，他想起上次參演的電視劇。

總導演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一天嘴里念叨的就是賺大錢，最崇拜的就是李導的商業作。

——當然，這些都是從導演的助手的朋友的酒席上聽來的。婁恩的角色比較小，還沒什么機會與這位總導相談甚歡。

因為祁連宇，他才有機會越級結識這樣的人物。

婁恩閉上眼睛，腦海中是男人沉靜的側臉。快睡——揮散那張陌生的臉龐，少年不斷催眠著自己。

調整好狀態，明天還要在名導面前演戲——不能給好心推薦自己的祁哥丟臉。

第二天，是個風朗氣晴的好天氣。剛剛歸國，祁連宇需要接受不少采訪，和李導吃飯的時間便定在了晚上，地點是一所保密性很好的中餐私廚。

照著地址找到私廚，婁恩敲了敲門，聽到里面傳來的回音后，便推門而入。秋姐這兩天太忙，他沒好意思再麻煩女性，是一個人過來的。

不過他來得好像有些不是時候。聽見開門聲，房里唯一一個人抬起頭，目光中滿是探尋。

絡腮胡，貝雷帽，氣質粗獷，一看就不是祁連宇。

婁恩不由有些緊張——他最怵與陌生人社交，尤其是一對一的。不過現在也沒誰陪他，少年只能一件件把帽子口罩墨鏡取下來。

他已經很久沒這么全副武裝過了，此時額間沁出點點汗珠，卻依舊干擾不了那份年輕獨有的清爽感。

李連呈眼睛一瞇，略帶探尋的上下掃視。婁恩朝他頷首，唇角笑容帶了幾分緊張：“久仰大名，李導好，我是婁恩。”

“坐。”看透少年的拘謹，李連呈朝對面揚了揚下巴。祁連宇還沒到——想也知道，老朋友是又被媒體纏上了。

沒再管婁恩，他看了眼腕表。做東的是祁連宇，遲到的卻也是他，一時間，李連呈都不知說什么好。

對面少年點點頭，拿著墨鏡，在斜對面落座。見他一臉乖巧，李連呈頓時有些興致缺缺。

這種被好友硬塞來的角色，他實在提不起什么興趣。正巧祁連宇不在，李連呈無事可做，再開口時，聲音里帶了兩分戲謔。

“知道你要演的是什么角色嗎？”

婁恩搖搖頭。祁連宇沒說，他的確不知情。

李導頓時又失望了兩分。他對新生代演員沒興趣，尤其是靠炒作營銷火起來的那種。對面人散漫的態度，還有中規中矩的模樣，實在是讓他有些興致缺缺。

“那你擅長演什么？”

婁恩背挺直兩分，正襟危坐：“導演讓我演什么我就演什么，我會努力學。”

他個子矮，這樣從下往上看的時候，有種迷路的小動物的感覺。

但李連呈不吃這一套——舊友沒來，聽到對面人“狂妄”的說法，李導頓時皺起眉。中年男人撓撓蒜鼻，打了個嗝：“就是說什么都能演咯？那你現在演個工作中的女強人給我看看。”

題目算得上刁難。職場女強人，抹去了慣常施加在女性身上的柔媚，加上性別不同，更加難以呈現。李連呈本就只想看對面人出丑，才不打算留面子，結果不過兩秒，他就瞬間瞪大眼。

對面人的氣場不一樣了——少年低下頭，拿過筷子抵在桌上，當做簽字筆。

李連呈探尋的目光下，婁恩皺了皺眉——一邊批閱策劃書，一邊被并不存在的“劉海”擋住視線，他歪過頭，順手撩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想換文名，如果哪天突然發現本文名字變成了《被影帝碰瓷后》，請不要驚訝……

感謝 小云砸 澆灌的營養液x10，感恩比心~